第5章 争宠

    倩倩的伤恢复得很好，宋可玲决定等它完全痊愈后，周末就送它回学台。
    是的，学台。
    学台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是她们新城不能比的。
    如果随便放生在附近某座山上，不合适的生存环境无疑是在谋杀小白蛇。
    她既然一开始打算救，就会负责。
    让小蛇健康安全地回到“家”。
    之后几天宋可玲都很忙。
    像个机器人，一天到晚教室实验室两点一线。
    每天只有睡前那几分钟，她才能完全放松下来，跟小蛇进行短暂友爱的互（单方面）动。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周四。
    宋可铃不放心把倩倩空着肚子放回山林。
    从饲养在盒子里再到回归野外，小蛇需要时间适应，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捕捉不到食物。
    还有个原因。
    宋可玲上次没看到倩倩是用什么方式猎食的，她想再喂一次。
    看看这条漂亮的小朋友到底有毒无毒。
    于是宋可玲又从实验室里拿了一只健康的幼鼠。
    喂食全过程，宋可玲都拿手机录像。
    今天的幼鼠比之前那只活泼许多，一进盒子就四处嗅闻，片刻后就“侵略”到了倩倩的领地。
    中途可能察觉到了危险气息，幼鼠突然竖起耳朵僵住一动不动。
    倩倩看起来似乎不饿，当然，也可能是在估算“入侵者”的武力值，总之它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只一动不动缩躲在盒子角落，时不时吐一下细黑的信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小老鼠觉得危机解除，继续往小白蛇那边嗅闻而去。
    倩倩缝合的伤口都痊愈了，活动没有任何不方便，但它动作始终慢慢的。
    幼鼠每入侵一点空间，它就很佛系的退让一点。
    不想吃吗？
    宋可玲这么想着，却仍耐心观察。
    这种你追我逃的情节持续了好几分钟，终于，进入到下一个“你插翅难飞”的情节。
    只见小老鼠越发蹬鼻子上脸，都要爬到小白蛇身上去了，小白蛇终于忍无可忍，回头一口咬住幼鼠头部！
    动作极其快。
    宋可玲心头一跳，心情惊喜又隐隐澎湃，注毒？
    倩倩真的是条漂亮的小毒蛇！
    幼鼠被咬住，剧烈挣扎起来。
    倩倩很快就松开了嘴，然后退开了一些。
    宋可玲拿近手机继续录。
    幼鼠被咬到了头部，看似脱险，但其实已经是垂死挣扎。
    它慌到四处乱撞，就是中毒表现。
    可就在宋可玲试图从小白鼠的反应来推测倩倩是血循毒还是神经毒时，幼鼠没有继续出现抽搐或者出血的情况，反而逐渐恢复了正常。
    宋可玲：“？”
    宋可玲一愣，随即想：干咬吗？
    毒蛇咬人分两种情况，一是注毒，二是干咬。
    出现第二种情况，要么是这次攻击仅为了警告，要么就是在咬住时间太短没能成功注入毒素，又或者，毒腺里没有储存的毒液了。
    难道是因为距离上次进食的时间太近，倩倩又太小，没办法在短时间里储存毒液？
    宋可玲沉默片刻，问躲着避着不自觉又靠向自己这边来的小家伙：“不注毒，你还吃不吃了？”
    小白蛇虽然退到了人渣盒的侧，但正面没对着宋可玲，赤红的竖瞳还警惕地看着冒犯的不速之客。
    僵持许久，确定对方没有再侵入的意图后，它才又重新恢复了自在。
    尽管丢掉了一半地盘，但它看着还挺怡然自得。
    也是很有阿Q精神的一条小蛇了。
    见倩倩没打算进食，宋可玲看着这一幕，骨子里那股科研的轴劲儿上来了。
    她放下手机，打开盒盖，用长镊子把被咬了一口的小老鼠夹出来。
    她不信一点毒素都没有。
    她要拿去化验下。
    过程中发出的动静让佛系的小白蛇又往角落缩躲而去。
    眼见食物被抢走，它扬起了脖颈，但半途中又缩了回去，一点儿脾气不发，冲宋可玲吐了吐细长的黑信子，再一圈圈盘好身子，最后收起细尾巴。
    它仰起圆圆的头，竖瞳红亮。
    要是能说话，此时大概会说上一句：你知不知道你惹到谁了？你惹到窝囊废了。
    因为多了个插曲，宋可玲的早归计划又泡汤了。
    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
    宋可玲在被倩倩咬过的小老鼠的组织里，发现了一种她从没见过的毒素。
    如果倩倩是某种蝰蛇，那跟她正在研究的尖吻蝮一样是血循毒。
    血循毒主要影响血液循环系统，凝血毒素会导致血栓形成，抗凝血毒素则使人出现伤口流血不止，皮下出血咳血呕血便血。
    而如果是之前老师说的剧毒环蛇白化，那应该就是神经毒，毒液会麻痹人的神经、心脏，导致眼睑下垂肌肉麻痹，最终呼吸衰竭。
    这也是为什么银环蛇常常被人喊作国内一哥的原因，被银环咬到几乎感觉不到痛，种种麻痹症状出现后，人往往会在无知无觉中呼吸衰竭死去。
    当然，毒液成分除了这些，还有几十种酶类，比如蛋白水解酶，磷脂酶a2，透明质酸酶等。
    宋可玲今天发现的毒素细胞，却不是这已知的任何一种。
    宋可玲记录下所有的数据，又特意去了一趟电子图书馆，把新大能调阅的所有蛇类毒素相关的论文都下载了下来。
    回到宿舍时已经很晚。
    她没有去洗澡，也没跟小白蛇打招呼。
    而是直接打开电脑，把U盘里的文档复制，再传到平板上看。
    人渣盒里的小白蛇少了每日寒暄，慢慢吞吞来到外面。
    它将细长的身躯一圈圈盘成白茫茫一堆，只露一双漂亮红艳的竖瞳，小脑袋再紧紧贴住盒子。
    头部漂亮的鳞片都因为这动作挤得微微变形。
    纵使如此，一直以来对它都耐心极佳、有好脸色的人类也没有理会它，而是兀自抱着泛荧光的屏幕认真在看。
    小白蛇等了等，不怎么开心的甩了一下尾巴。
    尾巴？！
    对了！！
    蛇的身体骨骼构造使得它拥有逆天的核心力，很快，它就把自己开刀缝合过的尾部贴到了透明的盒子上。
    看起来是试图让面前专注于其他事而冷落自己的人类看见上面的缝合线。
    不过仍然无济于事。
    它动静太小了，宋可玲只是换了个姿势，手撑在下巴上，目光仍然专注于平板的资料。
    要发出动静？
    那也没什么难的！
    小蛇似乎倔上了，之前佛系全不见了，使劲儿折腾。
    论文文献很多，宋可玲几乎是一目十行的看，因为已经到了断网断电时间，她只开着一盏拍拍灯。
    室内安静无声，只有宋可玲的呼吸声以及微不可闻的闹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出来轻微的气体泄露声响。
    宋可玲耳朵动了一下。
    宋可玲对这动静太熟悉了，人们常常用“嘶嘶”来形容蛇吐信的声音，但其实蛇吐信子时只是为了搜集周围气味，并不会发出明显声音。
    细小的声音往往来源于蛇的呼吸。
    而更大的声音，是蛇摩擦自身鳞片发出的。
    蛇类全身布满鳞片，快速摩擦身上的蛇鳞时就会发出巨大的嘶嘶声音，在这方面，锯鳞蝰就是典型，泰国圆斑蝰也一样。
    而倩倩……
    之前宋可玲判断过，它应该也是某种蝰蛇。
    宋可玲立刻从满屏的英文文献中抬头，就看到了人渣盒里漂亮的小白蛇紧紧缩起身躯，缩成几个s，头部颈部弓得最紧，微微抬高，赤红的竖瞳就盯着自己这方向。
    每每移动身躯，浑身洁白的鳞片都会迅速摩擦，发出微妙的气体泄露声。
    这一改平时散漫佛系的姿态，让宋可玲拿着平板的手指一紧
    蛇的身躯很长，缩成几个S的弧度，这样能帮助蛇类在捕食和攻击时发挥最大优势，最大的爆发，以及最快的速度。
    而敌人往往会对攻击距离以及速度失去准确判断而落败。
    虽然隔着盒子倩倩没咬到自己。
    但它靠外区域。
    一人一蛇距离极近。
    那画面带来的视觉冲击感仍然很强！
    宋可玲的心思终于彻底从各种实验数据构成的知识海洋中抽出，她看着对自己做出这姿势的小白蛇，迅速沉默反思-我今晚哪里冒犯这位小朋友了吗？竟然让它生气成这样。
    连白天那只蹬鼻子上脸的幼鼠，它都没露出这状态，只是迅敏的咬上一口。
    看着对自己做出全面攻击姿态的小白蛇。
    宋可玲感觉自己的心情像养了一只小猫很久，明明都跟自己很亲昵了，某天却突然给了自己一爪子一样。
    惊愕下，不可避免有点伤心。
    宋可玲压下心里陌生的情绪，她推测可能是因为自己白天拿走了它的食物，它现在饿了，需要进食。
    “明天再给你喂东西吃，嗯？”
    宋可玲微微低头，看着攻击状态下仍显可爱的小脑门和赤红竖瞳，商量说：“你总不能现在让我去实验室吧？宿管阿姨都锁门了，来去要好久。”
    小蛇面向宋可玲，保持着挤缩的S形不动。
    但随着她说的话多起来，也逐渐放松了漂亮细长的身躯，摇头晃脑地，姿态重新散漫起来，在人渣盒里慢慢吞吞的左右攀援。
    在那之前，它似乎炫耀，吐着细小的黑信子看了眼桌上还发荧光的东西。
    争宠成功，甚是得意。
    宋可玲没有从它无规则的行为中看出什么，只认为的确是饿了，想在自己没察觉的时候偷袭。
    现在被自己发现，就开始装无辜和可爱。
    这就类似于某大型猫科动物，你背对着它时，它目露凶光压低身子蓄势待发，而当你一回头它就立刻故作轻松抬爪舔一舔满脸憨厚。
    宋可玲看小蛇，心中权衡过后，妥协道：“好吧。”
    明天是一整天的课，等晚上回来，这小家伙指不定又要耐心不足脾气有剩的“狩猎”自己一次。
    而且后天回学台。
    明天晚上再进食的话，几个小时动车，小蛇可能会不安到吐食。
    还是今晚跑一趟吧。
    那是去实验室拿只幼鼠回来。
    还是把倩倩带去？
    ……
    带去吧。
    让它自己挑。
    没办法，自己救的小蛇，自己宠着。
    徐欣蕾正洗漱完，听宋可玲好像才回来没多久，又开门要出去，疑惑地出来，“可玲？你大晚上还出去啊。”
    宋可玲抱着T恤盖着的人渣盒，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
    宿舍阿姨那还是比较好说话的，大二没那么严。
    宋可玲很快顺利地离开宿舍楼。
    扫了辆共享单车，宋可玲一手抱着盒子，单手把着车龙头一路骑去了实验室。
    宋可玲拿钥匙开了实验室的门，用电子秤称了几只幼鼠出来，然后各自装在透明小笼子里相邻排好，再拿出被T恤套着的人渣盒。
    小白蛇倩倩呢？
    虽然被宋可玲抱着，一路相对平稳和静止，但也还是感觉到了颠和晃。
    上次来时是重伤昏迷，没什么感觉。
    今天重见天日时，几乎七晕八素。
    所以，根本没看宋可玲精挑细选的几只幼鼠，它不安的在报纸里转了两圈，心有余悸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场可怕噩梦。
    确定噩梦已经结束，便吐着细细长长的黑信子，彻底舒展开颠簸中本能盘成一团的身躯，然后很快吐着信子，找到了宋可玲在外面晃动的手指。
    安全感！安全感！
    宋可玲是在给它示意挑选一下今晚的食物，蛇类不通人性，但对声响很敏锐。
    所以她点了点人渣盒后，不意外地看到小蛇游过来了。
    “要这只吗？”宋可玲指着最右边微微长毛的老鼠幼崽问她。
    小蛇跟着移到最右边。
    “还是这只？这只也不错，看起来很健康。”宋可玲又点第二只幼鼠，这只刚出生，个头重量却不输其他几只，肉质鲜嫩肯定容易消化。
    小蛇于是又跟着移到了第二顺位。
    宋可玲见状：“？”
    宋可玲觉得不太对，手指于是又点到第三只。
    果不其然，小白蛇移动着身躯，慢慢又来到了第三只面前停住身形。
    不，不是在第三只幼鼠面前。
    而是停在她手指面前。
    宋可玲就有点笑不出来了，盯着漂亮的小白蛇，蹙眉有些纳闷，“怎么，你想要吃的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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