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临界点

    深渊恶魔是什么？
    维克多一直想弄清楚这个问题。从人类语言文字的角度来讲，光辉教会宣称“深渊”是魔鬼的居所，“恶魔”是魔鬼的爪牙。“深渊恶魔”成了神学上的一个反面概念，信徒往往用“灵魂坠入深渊”作为誓词中违誓部分的注脚。
    然而，“深渊恶魔”并非光辉教会创造的单词，人类通用语自神选者时代传承至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古代巫师统治的城邦也有“深渊恶魔”这个词汇，它必定是有所指的。
    如果从语言文字的角度向上追溯，人类语脱胎于精灵语。半身人兄弟所说的深渊恶魔显然是精灵族和古代人类共同指向的客观存在。
    波波和甜甜透露的信息再次验证了维克多收集补全的知识拼图。
    深渊，混沌巨蛇开创的位面，与泰隆瑞尔创造的物质位面和光明鸟开创的庇护所位面并存于世。恶魔是深渊位面的原住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深渊恶魔、庇护所神族曾经和物质位面的智慧种有过接触。
    大约在黄昏纪元之前，远古巨兽灵界之王被其余的伟大存在流放到地底，祂创造的格罗斯虫族一度向地底更深处的恶魔发动进攻，但到了黄昏纪元，灵界之王的虫族大军还是被深渊恶魔给击败了。格罗斯虫族转而向地表寻求生存空间，它们的行动彻底激怒了古代精灵族。
    格罗斯虫族和古代精灵族爆发战争，精灵族的古神弗雷娅击败了灵界之王，夺取祂的权能，分化月亮女神和蜘蛛女士，由蜘蛛女士创造了地底精灵一族。格罗斯虫族几乎灭绝，只留下零星虫群在无尽森林里苟延残喘。
    随后的黑暗纪元，古神沉寂，精灵族的附庸妖精族联合熊怪发动叛乱，它们盗取精灵族收藏的古神血脉，俘虏原生种，创造出蛮族作为帮手，曾经一度占据了战争优势，开创强盛至极的高等地精帝国。
    在地精帝国同精灵帝国的战争中，深渊恶魔，以及庇护所神族并没有袖手旁观，至少深渊恶魔们站在高等地精的一边，而战争的转折点恰恰是恶魔王子多纳尔和深渊巨龙的背叛。天灵多纳尔投靠庇护所，解放了被高等地精奴役的蛮族；而巨龙一族同精灵族结盟，成为物质世界的一员。
    这其中肯定有庇护所神族做的手脚，从而挫败了深渊恶魔的企图。
    毫无疑问，维克多已知的深渊恶魔第一次入侵事件发生在黑暗纪元，它们当时主要针对古代精灵帝国。
    随着古代精灵帝国的没落和人类先民的崛起，由人类法师和炼金师共同统治的炼金帝国登上了历史的舞台。然后，他们遇到了深渊恶魔的第二次入侵。这一次，人类的炼金帝国是抗击的深渊恶魔的主力。
    如今，深渊恶魔们又卷土重来，古老的精灵帝国正在无尽森林中的祖地同深渊恶魔交战，光辉教会和骑士领主统治的人类国度难道可以置身事外？
    这个问题的答案绝不可以假设存在任何侥幸，除了积极备战，没有第二种选择！
    因此，维克多目前面临两个选项，第一，先去精灵族靠近大草原的银鹰城，了解精灵和恶魔的实际情况，以他的太阳精灵血脉，引导精灵帝国和人类国度结盟，共同抗击恶魔入侵者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第二种选择，按照原定计划，先去无尽森林解决蚁人怪物的隐患，夺取古代炼金师的遗产，回头再考虑精灵族和恶魔的问题。
    当然，深渊恶魔、精灵帝国、人类国度，还有蚁人怪物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即便人类国度想要和精灵帝国结盟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何况，维克多自己还无法决定整个人类国度的外交战略，尽管他是最关键的角色。
    首先，深渊恶魔是来自外域的入侵者，曾经向古代精灵帝国和人类炼金帝国发动过战争。但是，最早进攻深渊恶魔反而是泰隆世界的远古巨兽——灵界之王。换而言之，造物主泰隆瑞尔有吞噬另一个造物主混沌巨蛇的企图。从这一点上来看，深渊恶魔是精灵族和原生种人类的大敌，当然也是维克多的大敌。
    维克多提前布局，发展新农牧体系，推行佃户制，实施大军团战略，他做的种种准备都是为了应对未知的灾难，这其中显然要包括那些入侵炼金帝国的深渊恶魔。
    其次是精灵族和人类的关系。双方同根同源，从黑暗纪元到神选者时代晚期一直都是传统盟友，共同对抗过两次恶魔入侵，可要说精灵和人类的关系有多好那也未必。
    巫师城邦的血祭战争只是精灵族和人类决裂的一个契机，双方真正的矛盾在于低等精灵和人类通婚所生育的后代几乎都是原生种人类。就凭这一点，精灵帝国的高层必然要结束精灵与人类混居的局面。
    当光辉教会和城邦骑士联手推翻了神选者巫师的残暴统治，夺取了人类国度的统治权已经有9000多年了，而精灵帝国始终没有和人类国度重新建立外交关系，足以证明精灵帝国的统治者对人类抱有冷漠态度。
    这种冷漠疏离直接体现在森林半人马和山地矮人集体迁徙的事例上。精灵族知道深渊恶魔再度入侵泰隆世界，她们召回靠近人类的附庸种族，却没有向曾经共同对抗恶魔的盟友发出警告。
    要知道，山地矮人族和野蛮人镇守的亚瑞特高原也有一处深渊裂口。维克多可以确信野蛮人是炼金帝国遗留下来的一支强大武力，他们同山地矮人族共生共存，监视深渊裂口的动静，压制葛雷洛羊怪的繁衍。这些都从侧面证明古代炼金帝国和精灵族并肩对抗深渊恶魔的史实。
    现在嘛，山地矮人从亚瑞特高原撤走，留下一群满脑子都是肌肉的野蛮人大眼瞪小眼，导致那些形似魔物的葛雷洛羊怪迅速占据矮人坑道，数量剧增，严重威胁野蛮人部族的生存。
    有光辉教会和人类领主的帮助，高原野蛮人还能应付羊怪魔物。可如果，深渊恶魔从亚瑞特大裂口爬出来怎么办？野蛮人毕竟是个小族，总人口都没有40万，亚瑞特高原万一失守，深渊恶魔和魔物羊怪盘踞在高原上威胁撒桑帝国，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那可是人类国度最重要的粮食产区！
    森林半人马就更有意思了，它们在人马丘陵区域生存繁衍数千年，也是在守护什么吗？
    维克多认为它们是遵照精灵帝国的意志，默默地守护7号炼金塔，防止蚁人女王夺取炼金帝国的元素符文水晶。
    黄昏纪元的格罗斯虫族是古代精灵帝国的宿敌，但蚁族怪物不能等同于格罗斯虫族。它们源自炼金师密修会的禁忌实验，目的是为了把炼金蚁族投入深渊裂口，它们是专门用来对付深渊恶魔的秘密武器。从这一点上来看，密修会当时制造炼金蚁族同样符合精灵族的利益，有可能得到过精灵的秘密支持。
    假设精灵帝国参与了密修会的计划，她们应该有制约蚁族怪物的手段。月光树、弗雷娅之泪，还有亚速尔塔人或许可以视为互相关联的线索——蚁族不能进攻有月亮树的精灵城市。
    不过，维克多确信一点，精灵族没有虚空造物的炼金技术。在第二次恶魔战争期间，炼金帝国一开始处于下风，直到炼金师掌握了虚空造物术，修建众多炼金塔才改变了战争走向，把恶魔入侵者赶回了深渊老巢。
    从密修会炼金师留下的记录来看，那场恶魔战争促使人类城邦团结在炼金师议会的旗下，组建了炼金帝国。而虚空造物术和炼金塔是人类历史的一个转折点。
    尽管古代精灵帝国把文明火种传递给人类先民，但精灵无法像人类骑士那样使用虚空造物术，否则她们不可能在第一次恶魔战争中被高等地精和深渊恶魔打得节节败退。而掌握虚空造物术的炼金帝国比精灵盟友更有话语权。
    是谁把虚空造物术传授给人类城邦的高阶骑士炼金师？
    维克多想到的只能是庇护所神族。在当前的形势下，祂们也许是精灵、人类、深渊恶魔、蚁人怪物之外的第五个势力。
    庇护所神族和人类国度的关系一言难尽，炼金帝国的突然消亡似乎是祂们的手笔；巫师城邦的血祭战争似乎与祂们有关；光辉教会似乎把庇护所神族和深渊恶魔都归入邪神、魔鬼之流。祂们藏头露尾，神神秘秘，维克多掌握到的神族信息全都无法验证，也就不能为他的决策提供任何依据。但他隐隐觉得庇护所神族和当代的精灵帝国存在某种联系，甚至是合作。
    正因为这项不可控的因素，让维克多置身于命运的十字路口，对前路感到一片迷茫，难以做出决断。
    如果暂时不考虑庇护所神族的存在，单纯从现有的情报来看，深渊恶魔入侵的无尽森林的消息一旦传到人类国度，光辉骑士团和诸王国的精锐应当严密防备亚瑞特高原上的大裂口。维克多召集人类国度的精锐在大草原上阻击蚁人怪物的计划必定全盘落空。
    某种意义上，他和蚁族的争斗是个人私事，即便7号炼金塔吸收了那枚用来制约蚁后的元素符文水晶，壮大的也是兰德尔殿下的实力。而深渊恶魔是人类国度必须共同面对外敌，就算是维克多自己也不会把蚁人的威胁凌驾到深渊恶魔之上。
    诸王国和光辉骑士团的精锐不能来大草原阻击蚁人大军，凭岗比斯王国一己之力，能有多少精锐的战兽骑兵同蚁人怪物打机动野战？
    岗比斯的精锐力量不足，那就只能放弃野外御敌的策略，让战火烧到王国西部的人马丘陵。
    维克多想来想去，认为自己要么能顺利找到控制蚁后的元素符文水晶，消弭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要么需要另找强援，继续执行阻击蚁人大军的作战计划。
    实际上，维克多很清楚自己找到元素符文水晶的可能性很小，即便找到了恐怕也没什么用。否则，炼金帝国的密修会怎么能让炼金蚁族失控呢？
    这其中或许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无论如何摆在维克多的面前选项似乎只剩一个。
    那么，维克多究竟应该从什么地方争取强援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森林半人马也并非独自阻击蚁人入侵者，银鹰城的军队和它们协同作战。
    争取银鹰城精灵的援助对于维克多而言应该没什么难度，这个结果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是炼金塔的塔主，还显化了太阳精灵的血脉。他的降临却和巫师，以及巫师背后的邪神有着说不清楚的关系。如果森林半人马守护7号炼金塔数千年，在它们放弃家园，举族迁徙后不久，维克多便降临在温布尔顿小男爵的身后，紧接着他又激活了人马丘陵的7号炼金塔。
    这怎么看都像一个阴谋啊。
    假设庇护所神族和精灵帝国之间有某种约定，他们的合作条件或许就是把一个太阳精灵兼炼金塔的塔主打包送给精灵族。
    踏足圣域以来，维克多头一次对掌握命运的走向失去自信，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明白，庇护所神族或者邪神魔鬼默默编织的命运丝线在他的身上终于到了爆发的临界点。他只要一步走错，就是失去自我意志的结局，甚至是粉身碎骨。
    我究竟该如何决断？
    维克多无所顾忌地唤出体内的7号炼金塔符文水晶，让它在围绕指尖不停地转换符文和水晶两种形态。四位美丽妖娆又无比强大龙女仆感受到主人的心意，全都守在他的身边，各自瞳孔变成了龙类的竖瞳，危险的气息以马车小屋为中心向四周弥漫，禁止任何人靠近窥探。
    收起光彩氤氲，美轮美奂的元素符文水晶，维克多长长吐了口气，向后倒在塌上，脑袋枕着龙女仆莱拉光滑白皙又充满弹性的大腿，阖上暗金色眼眸，进入深沉的睡眠。
    维克多此刻并非通过休眠来思考问题，他只是感到身心疲惫，想要睡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