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4章 深渊神烬

    飞溅的血雾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也刺动了所有人的眼睛和心弦。</br>　　任谁都一眼便知，陌苍鹰是在竭尽全力的想要保住云澈的性命，为此不惜以后辈之躯去硬抗来自十一个半步神灭强者，还都是麟渊霸主的压力。</br>　　猝然的出手，也显然是别无选择之下，试图强杀必死的龙姜来阻止云澈的“蠢行”，为他博得最后的生机。</br>　　但后果……他没有等来西门博容等人的怒意和降罪，反被他想要极力保全的云澈一剑轰杀。</br>　　没有哪怕一丝的不忍和犹豫。</br>　　淋落的血雨之后，那双眼睛更是看不到丁点的动荡。</br>　　枯弦怔住，赫连玦、砦克邪……所有人都一时愣在那里。</br>　　“云澈，你……”赫连玦的面孔在抽搐，在狰狞：“你……在……做什么！”</br>　　眼前一幕，他始料未及，更无法理解。</br>　　砰！</br>　　回应他的，依然是云澈那沉重到骇人的脚步声。</br>　　这一次，连赫连玦的心脏都猛的跳动了一下，西门博容、砦克邪、万巍也已无法笑得出来……那极尽残忍绝情的一剑，还有那股阴煞到几乎超越认知的戾气，让这些麟渊霸主心底都陡生不安。</br>　　一声爆岩之音撕破僵寂，枯弦一双老目尽覆玄光，看不出是痛苦，还是悲哀。他双臂化岩，转瞬催出崩天之势，直轰云澈的心口。</br>　　那双苍老之手所到之处，空间被层层推离，下方的沙海瞬间裂开千丈沙渊。</br>　　他寿元无几，每一次出手，都会导致性命的衰减。他已经记不得上次全力出手是何年何月，而此番……每一丝磐岩之力，都透着赴死的决绝。</br>　　而这份决绝不是因为陌苍鹰的死，而是他从云澈的身上感知到了极大的危险。</br>　　明明只是一个神君，但那双眼睛，那股戾气……让他碰触之时，感觉自己像是正被扯堕向无底的黑暗深渊，永世都无法脱离。</br>　　他先前的温文平和是假的，他和陌苍鹰的交情、和赫连玲珠的亲近是假的。甚至……他被赫连玲珠与陌苍鹰所救这件事，本身就是假的！</br>　　据说，人在寿尽将死之时，能隐约的窥视天机。</br>　　当云澈卸下伪装，呈现在枯弦眼中的……仿佛是一个断绝人性与情感的祸世魔神。</br>　　云澈眼前的光线暗下，来自枯弦的毁灭之岩将他前方世界层层压覆，伴随恐怖岩威的，是绝望巨兽般的怒嚎。</br>　　六成力量覆予云希，四成力量贯于右臂，劫天诛魔剑直直撩起。</br>　　噗轰！</br>　　沙海翻覆，磐岩爆裂。激荡大半个麟神境的岩爆声中，云澈被一瞬震退数里。脚下之地随着身形的暴退连环断裂，</br>　　在初见枯弦之时，云澈便察觉他玄力之浑厚，虽然不及跟随陌悲尘的准骑士南昭冥与南昭光，但定要在当年的龙白之上。</br>　　如今的云澈，要稍胜当年与龙白交战之时。但只动用四成力，面对全力之下的枯弦，依旧小劣。</br>　　而那十一个半步神灭的麟渊霸主，皆是不弱于南昭冥与南昭光的存在。</br>　　赫连玦等人脸上骤现惊容。那是枯弦倾尽意志的全力一击，所释的是神主境至巅的毁灭岩威，竟只是将单手持剑的云澈……震退？</br>　　神君境的修为，单手挡下神主境巅峰的全力一击……这十一个半步神灭境的强者无不是暗吸凉气。</br>　　他麟神之会上所呈现的那震骇全场的威势，竟根本不是他的全力……甚至压根只是他随手之下的戏耍！</br>　　到底是怎样的出身，怎样的天赋……才能成就这样一个完全超越认知，完全歪曲常理的怪胎！</br>　　而且年龄才半个甲子！</br>　　这样的怪胎，将来长成之后，碾杀他们，和碾死蝼蚁何异！？</br>　　寒意和杀意在他们心中疯狂升腾……包含赫连玦在内。</br>　　如此恐怖之人，既已撕破脸……那就非杀不可！他们还要万分庆幸，庆幸着他还年幼，又是在与外隔绝的秘境之中，至少眼下，还完全在他们掌控之内。</br>　　“他……云澈……必须死！”砦克邪的声音，是从不自觉紧咬的牙缝间挤出。</br>　　轰隆！</br>　　爆声再起，塌陷中的沙海再度崩塌，枯弦已再次出手，干枯的身躯在浓烈的岩光之下，宛若一头翱空的巨鹰扑咬向云澈，临近之时，身周已化三千岩枪，每一道都爆闪着锥魂刺目的极致岩光。</br>　　云澈缓缓抬头……目光碰触的刹那，枯弦本是狠绝无前的身姿生生顿了一下。</br>　　明明被震退，明明面对必死之局，他的眼睛里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焦躁、愤怒和不甘。</br>　　平静的让人恐惧。</br>　　枯弦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们，好像唤醒了一只原本隐匿獠牙的魔鬼。</br>　　砰！</br>　　朱红巨剑重重顿入沙海之中。</br>　　而云澈的手中，骤现一抹黄色的光芒……明明只是掌心大小的一团神光，却一瞬间侵占了所有人的视野，直侵入魂。</br>　　比之三千岩枪融合之下的岩光还要幽邃不知多少倍。</br>　　那是……什么？</br>　　现于云澈手中的，正是那颗来自已逝麟神的邪神种子。</br>　　只是如今之境，他自然没有时机去完成融合。</br>　　但，这枚邪神种子之上，凝附着麟神最后的，也是所有的源力。</br>　　他若在融合最后的邪神种子时将之逐渐炼化，必能让他的修为大幅度增长。</br>　　但此刻，已经不重要了。</br>　　全身而退的筹谋，一日千里的进境……都不重要了！</br>　　深渊的一切，皆是他必须狠绝割除的草芥，无一可绊缠他的心魂。</br>　　但，怀中的……是他的女儿！</br>　　她的安危，胜过深渊一切生灵死灵！！</br>　　嘭！</br>　　释放着浓郁麟光的邪神种子被他砸向胸前，直嵌入血肉之中。</br>　　陌悲尘之战，他献祭了身上所有的神源。</br>　　而邪神种子上所附的，是直接来自麟神，未经任何污染，任何折损，任何传承的原始神源。</br>　　单就承载能力而言，要胜过他在神界所献祭的任何一枚神源。</br>　　足以让他决然开启在深渊之世的第一次……</br>　　神烬！！</br>　　轰——————</br>　　没有剧痛下的嘶吼，没有发泄的咆哮……唯有猛烈崩开的血肉，以及一瞬间翻覆十万里沙海的气浪。</br>　　“唔……！？”枯弦扑袭的身姿被这股气浪当空震翻，三千岩枪半数崩断。</br>　　他的耳后，传来一众混乱交叠的骇然惊呼。而他的眼前，所有的存在都已完全消失，只余一道朱红的剑芒，以及一双宛若血渊的眼瞳。</br>　　凝聚他极限之力的岩枪片片碎灭……不是崩断，而是直接化为齑粉。他苍老的五官在迫近的恐怖威压下极速变形，再变形，最终，只能隐约分辨出一双完全失色的瞳眸。</br>　　瞳眸深处的残光不是震惊，不是恐惧，而是茫然。</br>　　一种除了身在谬梦，无从解释的茫然。</br>　　噗轰！</br>　　云澈从枯弦的身侧一穿而过。</br>　　三千岩枪如乍现的萤火般全部消失于漫天沙尘中。枯弦的躯体，连同覆满他全身的岩光拦腰而断……又在紧随爆发的神烬之力下破碎，再破碎，落下之时，只余一片交混着无尽沙尘的血雨。</br>　　这一幕纵然隔着弥天的沙暴，依旧无比清晰的映入所有人的双目之中。</br>　　十一双瞳孔急剧放大，又疯狂收缩，如被钉入了无数只喋血癫狂的九幽恶鬼。</br>　　“半……半神……”尘沙之中，响起西门博容从喉管中挤压出的声音。</br>　　他看着云澈，感知来自他的气息，生平第一次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无法相信自己的灵觉。</br>　　半神的威凌，他从西门博云身上承受过多次，可以说已分外熟悉，亦让他无尽的憧憬与渴望。</br>　　而眼前的云澈，依旧是神君境的玄道气息，但这股让他全身酥软，灵魂不受控制战栗的恐怖压迫……分明是半神境界的威压！</br>　　而且，还要胜过西门博云！</br>　　不……甚至还要隐隐胜过当年那个堪称麟渊神话的陌悲尘！</br>　　他们的震惊还未来得及化成恐惧，那股宛若恐怖梦魇的威压已骤然迫近。</br>　　第一个目标，是距离最近的赫连玦。</br>　　神烬状态下，云澈狂暴的又何止是力量。那一刹撕空的瞬身，让懵然战栗中的赫连玦只堪堪抬起双臂。</br>　　爆鸣声在赫连玦身前炸响，他的两只小臂一瞬粉碎，身躯洒血砸下，直贯入不知多深的沙海之中，连同凄厉的惨叫声一起被狂涌的流沙埋葬。</br>　　轰隆！！</br>　　不过身形移转，带起的却是轰雷之音。西门博容刚生出逃离之念，眼前朱芒一闪，身躯瞬间如被万岳横压，彻底窒息。</br>　　“云澈，住……”</br>　　轰！！</br>　　西门博容仓皇的开口，换来的是云澈一剑轰身。</br>　　护身磐岩如薄纸般一瞬碎灭，西门博容的胸前被轰开一个数寸深的沟壑。喷洒的血雾之后，破碎的胸骨、移位的五脏清晰可见。</br>　　“盟主！！”</br>　　在拜麟总堂主撕心惊恐的吼叫声中，西门博容如一只破碎的血袋般翻滚飞出。</br>　　云澈身体忽顿……一缕玄气化水，轻轻涤去一抹不小心溅落于云希发梢的血珠。</br>　　又在下一瞬间直取砦克邪。</br>　　一剑碎臂赫连玦，一剑重创西门博容。这就是所谓半步神灭，和真正神灭之威的巨大差距。</br>　　半步之距，天壤之别。</br>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面对成就半神的机遇，可以如此的失智癫狂。</br>　　只是，贪婪的代价来的如此之快，更要比他们预想的最坏的结果还要恐怖摧心。</br>　　“宗主……走！快走！！”</br>　　枯弦、赫连玦、西门博容在前，所有人皆已胆裂，又岂会再有半点与之为战的心念。</br>　　至于数息之前的“灭口”之念，已成他们这一生最可笑悲哀，却没有机会后悔的愚蠢笑话。</br>　　砦克邪在磐玄宗威望极高，硬是让磐玄三长老没有选择遁逃，而是合力将砦克邪推远，然后齐攻云澈。</br>　　砦克邪被三人轰出的气浪推出十数里，他没有回首，周身玄气疯狂爆发，如破胆之犬般向西方狂逃而去。</br>　　磐玄三长老力出同源，对彼此力量悉若己身。出手的刹那，三人的力量便已无间融合，铺开一个千丈之距的隔绝玄阵，直笼云澈。</br>　　在临近之时，千丈玄阵又急剧收缩，将云澈所在的空间死死封锁。</br>　　云澈一剑轰出。</br>　　轰————</br>　　隔绝玄阵瞬间崩开万千裂痕，磐玄三长老如被天槌轰身，全身剧震，脸色一白，肺腑中的血流齐涌喉管，又被他们生生咽下。</br>　　“喝啊啊啊——”他们怒目嘶叫，愣是没有后退一步，隔绝玄阵上的裂痕也在他们搏命涌动的力量下快速恢复。</br>　　但下一瞬间，朱红巨剑上忽然黑炎爆燃，那凝聚着他们三人全部力量的隔绝玄阵在这诡异的黑炎之下……如劣帛被一瞬灼穿。</br>　　玄阵骤崩，巨大的反噬让磐玄三长老无比整齐的血雾狂喷，而伴随着力溃的，是他们此生最大，也是最后的噩梦。</br>　　携着永劫魔炎的巨剑在三人的颅顶当空轰下。</br>　　残暴的剑威淹没了惨叫，磐玄三长老如三块燃炎的陨石穿空坠下。云澈立身不动，漠然的双目直视前方，劫天诛魔剑无情轰下。</br>　　轰隆！轰隆！轰————</br>　　一剑陨落天狼，将他们撕咬的千疮百孔，一剑滅天绝地，将他们葬向更深的死渊……最后以他们三人的躯体为载体，爆开一片连接在一起的黑暗火海。</br>　　那凄绝如万鬼嚎哭的惨叫让砦克邪下意识的回首，一眼看到了身为宗门最强基石的三大长老在黑炎中扭曲翻滚，如三只正在被九幽罪炎煅烧的凄惨恶鬼。</br>　　他头皮瞬间麻木，后脊……乃至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疯狂窜动着彻心的寒意。</br>　　他再不忍，也不敢再多看一瞬间，疯了一般的狂释玄气，恨不能摧断自己的玄脉。</br>　　但就在他将头颅转回的那一刻，耳边忽然轰雷炸响，他扭过的视线碰触了一双……让他肝胆一瞬崩裂的眼睛。</br>　　“云……”</br>　　疯狂打颤的牙齿间只来得及溢出一个字音，眼前的世界便忽然化作一片漆黑。</br>　　他的头颅消失在了躯体上。</br>　　被云澈一剑砸飞。</br>　　极度的震骇与恐惧，让这个麟渊第一宗的宗主，甚至都忘记了去凝聚早已成为本能的护身玄气。</br>　　不过顷刻之间，磐玄宗最强四人已全部葬灭。</br>　　全程，云澈没有给予他们一个字，没有赐予他们哪怕须臾的喘息时间……因为视线中的每一个身影，都是必死之人！</br>　　他们所犯的，是万死都不可恕的大罪。</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