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8章 挟恩求报

    躁动的尘雾与沙暴席卷着云澈的大吼，传向了更为遥远的空间。</br>　　却在下一个瞬间，周围忽然陷入了诡异而可怕的静寂。</br>　　声音不再扩散，流沙不再卷动，尘雾和沙暴都静止在了那里。</br>　　整个世界仿佛被忽然封结，唯有黄色的麟光忽然弥漫，覆没了周围千里的空间。</br>　　一道磅礴如无尽深海的气息覆于云澈的身上……但，云澈的脸上没有露出惊色，反而心间重重一舒。</br>　　这股气息意料之中的强大无比，沉重如天倾。但没有狂暴，没有愤怒，更没有杀意……如此，他已成功了大半。</br>　　他的目光扫向远方，那不断弥漫的黄色麟光，竟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玄光宫殿，他所在的位置，便是这个巨大宫殿的正中心。</br>　　记忆中的一个记载被狠狠触动。</br>　　诸神时代，创世神下最强的防御神力，一为玄武的璇玑塔，一为麟神的麒麟圣殿。</br>　　这难道便是那远古记载中，在诸神时代都无神不晓的麒麟圣殿！？</br>　　在这“麒麟圣殿”中，殿堂外的世界仿佛消失了。</br>　　声音、气息，甚至光线……仿佛整个世界都只余一处黄色的殿堂，其他的一切皆已永恒消逝。</br>　　云澈暗中尝试以自己的神识延伸向“殿堂”之外，但碰触到的，唯有一片彻底的空无。</br>　　双向隔绝……而且彻底的让人毛骨悚然。</br>　　如此恐怖的程度，哪怕“殿堂”之中抵死恶战，十步之距的殿堂之外，也不会听到一丝声音，察觉不到半缕气息。</br>　　土之力专注于守护，而隔绝，无疑也是守护之力的一种。这一刻，云澈平生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知到极致的隔绝之力何其可怕。</br>　　前方的空间，缓缓映出一双巨大的眼瞳。</br>　　这双神瞳十丈之巨，近似圆形。一双瞳仁如老化的磐石，却又凝聚着黄玉一般的莹光。</br>　　巨大的瞳孔如无尽的岩渊，清晰倒影着云澈的身影。</br>　　云澈的外形、眸光、气场、力量……他的一切都被封锁于麒麟圣殿之内，都在它的审视之中。</br>　　云澈向前一步，稍稍欠身：“晚辈云澈，如愿得见麟神前辈，甚是荣幸。”</br>　　礼节之外，他的姿态不卑不亢。</br>　　世界依旧一片可怕的静寂，就连云澈发出的声音都仿佛被吸入了无形的黑洞。</br>　　没有得到回应，云澈也并不着急，安静的直视着前方的麒麟神瞳，任由那股浩瀚无际的神识一次次探知着他外释和内蕴的气息。</br>　　终于，一个磅礴厚重的苍老之音在他耳边与魂海同时响起：</br>　　“区区人族神君，竟敢惊扰本尊安眠。你是想要永远葬身于这片沙渊中吗！”</br>　　云澈平静道：“麟神前辈若要将我埋葬沙渊，只需弹指。但前辈一定不会如此做，因为我是元素创世神逆玄的继承者！”</br>　　他玄气释放，左手燃起火焰，右手凝结寒冰，身下卷起风旋，周身雷光滋鸣。</br>　　当然，他并没有彰显黑暗之力。</br>　　“元素创世神的元素种子之一，便在你的体内。我的话是真是假，你在感知到我气息的那一刻，便该有了最明晰的答案。”</br>　　深渊土系力量最浓郁活跃之地，单单这句话，便足以让云澈一瞬想到邪神玄脉唯一缺失的土之种子。</br>　　除了龙族，其他兽族皆已被侵蚀成渊兽。而这只麒麟却一直存在至今。那么，一个很大的可能，便是邪神种子拯救了它。</br>　　如今，如此之近的面对这只麒麟之神，先前的猜测已完完全全成为了现实。</br>　　仅仅是这双流溢着莹黄神芒的眼睛，都能让他清晰感知到邪神种子的气息。</br>　　同样的，这只麟神也能一瞬确信他身上流转的是元素创世神的力量。</br>　　“你，来自另一个世界？”</br>　　“另一个世界”，便是深渊生灵口中无尽向往的“永恒净土”。但麟神在问及这句话时，却没有太多的震惊与激动，唯有万岳般的平静厚重。</br>　　“是。”明明是身上绝不该外泄的最大隐秘，云澈却是毫无犹疑的回应：“我来这里的目的，便是取回遗落在你身上的元素种子，还望麟神前辈成全。”</br>　　“呵呵。”低沉的笑声震心撼魂，麟神之目也凝起几乎欲将云澈身躯摧断的威压：“元素创世神的传人又如何？你不过只是区区神君人类！”</br>　　“你所求的元素种子的确在本尊之身，早已与本尊性命相连，若交予你，本尊必死无疑。区区神君人类，何来的理由与资格索求本尊性命相关之物！”</br>　　这是来自麟神的威压，虽然明显有所收敛，但依旧可怕绝伦，对一个神君而言，更是足以将其一瞬压溃。</br>　　但麟神之瞳中的云澈却是依旧傲然而立，没有躯体的颤抖，甚至看不到丁点眼瞳的战栗。</br>　　他缓缓道：“你需要的理由，我给你！”</br>　　“其一，”云澈声音徐徐，在麟神的魂压下依旧字字铿锵：“深渊的渊尘对兽族的侵蚀远远大过人族。因而，深渊兽族除了龙族依靠强大的躯体和力量支撑至今，已尽皆被侵蚀成渊兽，包括你们麒麟一族。”</br>　　“唯有你，一直存活至今。而拯救你至今的，无疑便是你所得到的元素种子。否则，你早已或殒命，或成为游荡于雾海的渊兽。”</br>　　麟神之瞳毫无动荡，但在云澈提及“渊兽”二字时，那双如深渊般的瞳孔出现了明显的收缩……那似乎是一抹痛楚的瑟缩。</br>　　“所以，是元素创世神拯救了你的性命，让你将麒麟一族的麟光延续至今日。如此大恩，倾身难报，何况仅仅是交还这大恩之物给他的继承者。”</br>　　“其二！”没有等麟神回应，云澈已继续说道：“我所出身的世界没有渊尘，亦没有了纷争，那你可知我为何要不惜冒着万险，到来这个满是渊尘和厄难的世界？”</br>　　麟神之瞳中凝起了期待，它等待着云澈给于它答案。</br>　　云澈头颅仰起，声音放缓，一脸的缅怀之色：“当年，已为邪神的元素创世神在神魔之战后，在万劫无生之毒下又苦苦支撑了许多年。在那个时候，他发现了深渊的异变。所以，他在消亡前，将一颗邪神种子……也就是你体内的元素种子掷入了深渊。”</br>　　“作为继承了元素创世神玄脉之人，我自然能感应到元素种子的所在。他当年之所为，便是为了指引我踏入深渊。”</br>　　“因为，唯有他的力量，可以拯救被迫生存于深渊的万灵！”</br>　　云澈伸手，水、火、风、雷之力皆聚于掌间……</br>　　同时聚拢的，还有周围空间的渊尘。</br>　　渊尘无色无形。但，在这处被麟神气息完全覆没的空间，渊尘的存在和动向在它的神识间何其清晰。</br>　　那双本就巨大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了近乎三倍。</br>　　“你……竟能驾驭渊尘！”</br>　　“你竟能驾驭渊尘！！”</br>　　手掌放下，渊尘四散，云澈神色平静如前，气息更没有丝毫紊乱，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轻易不过的小事：“逆玄前辈是元素创世神，而渊尘，其本质亦是一种高等元素。当世之灵无法驾驭，但岂会脱出元素创世神之力的驾驭。”</br>　　这一切自然是云澈胡扯的。</br>　　让他能控驭渊尘的，是超脱一切现有法则之上的虚无法则。</br>　　但用来唬这个麟神无疑极其有用。</br>　　“竟有此事……渊尘竟可驾驭！这是连他，都无法做到的事！”</br>　　若单单是言语，麟神断然不会相信。</br>　　但渊尘在云澈掌间的游移，无比清晰的呈现在他的感知之中。</br>　　他？</br>　　渊皇？</br>　　云澈很是满意麟神的反应，但神情依旧毫无波动：“因元素之力尚未完整，我对渊尘的驾驭颇为有限。待我力量足够完整和强大，我便可以元素创世神之力，将这深渊之世，一点一点，化作真正的永恒净土，完成元素创世神的托付！”</br>　　“所以！”</br>　　他目光凝重而坚决：“于私，你当报答元素创世神续命之恩。”</br>　　“于世，你无理由弃当世之未来于不顾。”</br>　　久久的沉默。</br>　　但世界不再安静。</br>　　眼前的尘雾在漾动，脚下的流沙亦发出了簌簌之音……每一丝微音和动荡，都是麟神心魂的涟漪。</br>　　“呵呵呵呵！”</br>　　麟神笑了起来，依旧那般的低沉：“此元素之种，非元素创世神之亲赐，而是本尊无意得之，何来重恩。”</br>　　“深渊之世，万灵皆私。本尊既能得安，世间他物，又与本尊何干！”</br>　　云澈毫不慌乱，脸上反而露出微笑：“若是其他生灵，说出此言，我定毫不意外，也毫不怀疑。”</br>　　“但，你是麒麟，更是麒麟之神。”</br>　　他视线再度仰起一分，直视着麟神之瞳的目光带着毫无掩饰的敬重：“无论是远古，还是现世。无人不知麒麟是仁义之兽，祥瑞之兽。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却唯有慈和，从无欺凌，极忌罪恶与纷争，最喜施恩万灵，却又从不愿亏欠他人之恩。”</br>　　“是每一个时代，都最受万灵敬仰敬重的高洁之兽！”</br>　　“这也是为何，晚辈敢以区区神君之躯惊扰麟神前辈的安眠。”</br>　　他微笑不变，继续说道：“我想，这颗流落深渊的元素种子会在麟神前辈的手中绝非偶然。因为唯有麒麟，有资格得到这来自创世神的庇护；也唯有麒麟，会甘愿忍受无尽枯燥的岁月而执着的守护于它。”</br>　　“麟神前辈方才的话是假的。我想……我的惊扰非但不让你愤怒，相反，还是你这漫长岁月中，最大的惊喜。”</br>　　麟神之瞳中神光不再紧凝，而是恢复了自然的流转。那一直压覆在云澈身上的魂压也顷刻消散。</br>　　“哈哈哈，哈哈哈哈！”</br>　　麒麟圣殿中响起麟神的大笑，无比的苍老，却又是无比的爽朗畅快……它已经太多太多年没有笑过，更不要说如此肆意的大笑。</br>　　“何等的笃定，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聪慧！不愧是元素创世神……不，是邪神的继承人，不愧是先祖麟神最敬重之人的传人！”</br>　　“我的岁月没有白费，我的苟生，竟得到了神迹般的回应……哈哈哈哈哈！”</br>　　先祖麟神？</br>　　云澈心中猛的一动……难道，眼前的麟神，竟不是最初落下深渊的麟神，而是它的后代？</br>　　麟神的笑声，还有他高叹的言语，让云澈暗暗紧绷的魂弦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br>　　“年轻的人类，看来，你在另一个世界，与我麒麟一族相交甚深。”</br>　　云澈微笑不语。</br>　　相交甚深算不上，但的确有足够的了解。</br>　　世称麒麟为仁义和祥瑞之兽，这一点见仁见智。但麒麟慈和而不喜争斗，云澈可就太认同了。</br>　　西神域以龙神界为尊，其次，便是麒麟界。</br>　　麒麟界的综合实力不仅是西神域第二，说是整个神界第二都毫不为过。</br>　　但，如此强大的麒麟界，却从不恃强凌弱，不与任何人争斗，更绝不参与干涉他人之争。愿施恩于人，但绝不愿欠恩于人。</br>　　当年龙白携整个西神域强攻，那时云澈尚在宙天神境，北神域一方陷入彻底的绝境。而作为西神域第二强的战力，在那般绝对的优势之下，由麒天理所引领的麒麟界却是全程消极……应该是虚假为战。</br>　　堂堂麒麟帝加四个最强墨麒麟被轻而易举的“牵制”，整个过程，愣是没有一个北域之人死于麒麟界之手，反倒是在背水搏命的北域玄者手中折损不少麒麟。</br>　　若非如此，北神域断然不可能支撑到云澈走出宙天神境。</br>　　后来，麒麟界第一个向陌悲尘屈膝臣服。</br>　　麒天理该死吗？</br>　　当然该死。就如他当时所言，若背叛者得不到惩戒，那忠诚便会沦为笑话。</br>　　麒天理可恨吗？</br>　　那时池妩仸说过，麒天理面对没有任何希望抗衡的陌悲尘时，所做出的其实是最明智、最正确，甚至是唯一的选择。否则，麒麟界已然灭亡于陌悲尘手中。</br>　　后来，麒天理缚己请罪，他没有任何对死亡的恐惧，更没有任何一字对自己性命的乞求，只求能以自己之死保下麒麟界。</br>　　也是因此，让云澈看清了深种麒麟骨子里的天性。</br>　　眼前的麟神是麒麟之神，如龙族的龙神。其与麒麟同出一源，而作为麒麟之神，这般天性说不定更为纯粹。</br>　　所以，在得知这枚邪神种子的“载体”是一只麒麟时，他便想好了对策。</br>　　以恩挟之，以德架之！</br>　　至今目前看来，要远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的多。</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