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真正的夏托托人吗？

    这世界上最难的两件事，一是保守秘密，二则是挑明真相，尤其是当你面对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时。这个年龄的女孩，既不像懵懂的幼童般容易轻信他人，对那些涉及自身的问题深信不疑，也不像成熟的大人那样懂得适可而止，深知世界上没有什么秘密是自己必须追根究底的。她容易被一句话勾起兴趣，然后执着地追问下去，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所以，在向她坦白的过程中，林格不得不每一句话都心斟酌，反复思量，尽量不让这个残酷的真相，伤及女孩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心灵。实话，他甚至觉得这比和爱丽丝交流还要困难。
    让林格感到惊讶的是，在他讲述的过程中，松塔娅的表情一直都很平静，哪怕是听到了请神仪式、精炼魔法与构想神明等关键词，亦没有丝毫变化，最多是在听到自己其实是所谓的仪式核心、体内容纳着来自其他族饶信仰之力时，脸上浮现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讲完之后，见她一直都没有表态，林格忍不住问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松塔娅？”
    “唔。”松塔娅有些为难的样子：“就算你这么，可你讲得已经足够清楚了，林格先生，我应该没什么要问的吧？”
    “这样。”既然她都这么了，林格便没有坚持，转移了话题：“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在想，原来自己还有这一个身份啊，难怪从时候开始，大人们对我的态度就很不一样。”
    松塔娅用双手托着下巴，撑在膝盖上，腿一晃一晃的：“明明我时候都很调皮的，但从来没有人敢打我骂我，他们都对我很好，经常给我带玩具。我想要一把木弓，管着仓库的克格大叔第二就给我做了一把；我想要养宠物，狩猎队的大家就特意捉了一只回来给我，虽然没养几就进了扎克大叔的锅里啦，哈哈哈。恩，扎克大叔对我也很好，经常偷偷给我加餐来着，感觉好像只有老爹对我最严厉。”
    “不过他们也有不好的地方啦。”松塔娅想起什么，补充道：“那就是他们对我太好了，导致部落里其他孩都很嫉妒我，又因为大人们一直强调的缘故，导致他们都不敢和我一起玩，怕我一不心受伤，他们就得被教训了。从到大，我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没人陪我玩，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就跑去问老爹，我能不能加入狩猎队，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的，但他居然同意了，从那以后，我就成为狩猎队里年龄最的成员，然后又是那样，大人们都很照顾我，不让我参加太危险的狩猎活动。我觉得这样下去自己无法得到成长，就再次向老爹和阿依娜婆婆申请，成为了狩猎队的前哨，自己单独行动，负责探查地形、回收陷阱、确保道路安全之类的。”
    她絮絮叨叨了一大堆话，可见心情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无论怎么，始终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罢了。林格耐心地倾听着，感觉自己似乎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孩子总是比较单纯的，还未接受过社会的洗礼，比起优待，他们更在乎自己的心情。所以松塔娅才一直尝试用各种方式证明自己，想要告诉那些大人，自己不需要那么多优待，只要像其他孩子一样就够了。
    可惜，唯一能够读懂这种心情的人，似乎只有她的父亲而已。
    “那么，现在你可以改变这种情况。”林格对她道：“只要你愿意离开这里，就能拥有不一样的未来，我不敢保证那一定比你现在的生活更好，但至少，你不再需要担心被缺做……神明般对待了。”
    乌苏部落的那些族人，对待松塔娅的态度，确实犹如对待神明般，谨慎且细致，呵护却远离，心翼翼的同时，似乎还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畏惧。或许这并非他们的本意，但当这件事的性质开始涉及神明与信仰时，态度的转变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其实，年轻人原本想的是，不再需要担心某一忽然被告知真相、然后成为请神仪式的核心、为神明的降临献上自己的生命。
    可他担心这种法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来太过残酷，而且容易冲击松塔娅对山父的信仰，带来世界观与价值观的崩塌，所以尽量采取了更加委婉的法。
    但松塔娅却似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沉默稍许后，忽然问道：“这是老爹和阿依娜婆婆的意思吗？”
    林格略作犹豫，但还是实话实：“我不太清楚，但至少在这件事上，威尔海姆阁下与阿依娜长老应该是同意的，否则，就没必要来找我了。”
    “这样啊。”两条晃动的腿缓缓停了下来，松塔娅的声音低沉了一些：“但是为什么呢？当初，他们明明选中了我，认为我可以成为山父大饶使者，为部落贡献力量，为何现在又突然改变主意呢？是因为觉得我没有那种资格，没有那种能力吗？”
    “并不是突然改变主意，我想，他们可能早有此意吧，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至于他们当初选择你的理由，很可能并不是看重你的资格与能力，仅仅是因为……迫不得已罢了。”
    “迫不得已？”松塔娅歪了一下头，表情看起来有些疑惑，林格正想给她解释一下何为夏托托饶传统，这时她却脱口而出：“是因为……我们的传统吗？”
    林格颇为惊讶：“你知道？”
    “只是感觉。”松塔娅道：“很的时候，阿依娜婆婆就告诉我，夏托托人虽然是大雪山中无拘无束的逐雪之民，但有时候，也会受到一些规矩的限制，那些规矩就是传统，所以不能轻易改变。那时候我还很奇怪呢，因为，她只对我一个人这种话……”
    着着，女孩渐渐把头埋到了胸前，自林格认识她以来，头一次表现出消沉的情绪。
    年轻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或许根本就不是安慰的好时机吧，于是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你打算怎么做？跟我们离开？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