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冒犯

    禅房内，林云和王尔琢隔着案几相对而坐，观赏着妙玉为他们表演斟茶技艺。
    在两人面前的案几上，有一只小巧精制的青铜炉，上面摆放着一个红泥大陶罐，此刻正冒着热气。
    在铜炉前面，摆放着一具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是四个成窑五彩小盖钟。
    在案几横头处，身穿蓝白双色僧衣，头发上扎着白色缎带的妙玉身体半蹲，左手持着小茶罐，右手拿一只小银勺，正动作优雅地往茶盅里面赶着茶叶。
    少女神态专注，动作看上去一丝不苟，就像在做一件特别神圣的事情。
    眼看陶罐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妙玉便要伸手去提陶罐。
    林云忙问：“妙玉小师傅，要不要我帮你？”
    妙玉瞅了他一眼，轻声问道：“你也会斟茶？”
    林云尴尬地笑道：“我只会喝茶。”
    王尔琢在一旁笑道：“世兄是做大事的，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浪费精力。”
    妙玉闻言蹙起了眉头，她提起茶壶，一边往茶盅里面倒水，一边冲王尔琢回怼道：“原以为成梅先生是君子，谁知却是个俗人。”
    王尔琢被他怼得老脸一红，却是无言反驳。
    林云忙岔开话题问道：“妙玉师傅，请问这泡茶的是什么水？”
    妙玉：“这是旧年蠲的雨水。”
    林云迷糊地道：“旧年蠲的雨水是什么水？”
    王尔琢忙道：“这个我知晓，旧年蠲的雨水就是梅水。梅雨期间雨水丰沛，那时的雨水特别纯净，放个几年都没有问题。故此，梅水成为特别适合泡茶的用水。”
    林云惊讶地道：“还有这些讲究？我还以为井水最纯净呢。”
    这时，妙玉将一只斟好茶水的茶盅盖上，在手里反复摇晃几下，再用盅盖挡住，将里面的茶水倒进盘子里。
    林云忙问：“妙玉师傅，这茶我都还没喝，你怎么就倒掉了？”
    妙玉暼了他一眼，问道：“你难道在家没喝过茶？”
    林云：“自然喝过。不过，都是丫鬟端给我喝的。”
    王尔琢又卖弄道：“世兄，这头茶是用来冲刷茶叶和茶具上面的杂质，让茶叶的叶面舒展开来，这样才好泡出香味。”
    妙玉重新打开盅盖，拎起茶壶往里面倒了半盅茶水，然后双手捧着递给林云道：“公子请。”
    “谢谢！”
    林云接过茶盅，抿了一口茶，然后笑道：“我觉得这茶和我府里的厨娘小雅斟的茶味道差不多。”
    妙玉一听这话，顿时小脸涨得通红，她怒视着林云，质问道：“将军是特地来此羞辱我的吗？”
    林云又喝了一口茶，在嘴里回味了一下，然后平静地道：“我说的是事实，是你太敏感了。”
    “你~”
    妙玉腾地站起身，气乎乎地转身向门外跑去。
    出门的时候，正好撞到慈云大师和肖嘉元从外面走进来。
    慈云大师疑惑地道：“妙玉，你这是怎么啦？”
    妙玉也不回答，直接从两人身边跑开了。
    王尔琢起身笑道：“肖兄，你来得正好。快来品尝一下妙玉大师亲手斟的茶。”
    “喝茶不着急，我来是想问问林将军，他画的这是什么船？”
    肖嘉元快步走到林云身边，将那张图纸摆在案几上，冲林云问道：“将军画的这艘船下面那个是什么东西？”
    林云：“这个东西叫螺旋桨，战船靠它的转动产生水流，推着战船往前跑。”
    肖嘉元质疑道：“这么小的东西，就能推动一艘战船往前跑？”
    林云点：“这个你不用怀疑，它肯定是可以的。”
    “那它怎么转呢？是像人踩水车那样踩着它转动吗？”
    “不是。这膄战船里面有一个蒸汽机，它靠烧煤产生热能，再转化为动能，以此推动螺旋桨在水里转动，推着战船往前跑。”
    “这怎么可能？老夫怎么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蒸汽机？”
    王尔琢：“肖兄，不久前有一伙西洋人过来，带来两辆蒸汽车，其中就有一辆在林将军府里。”
    “蒸汽车？”
    林云：“蒸汽车就像马车一样，靠烧柴就可以自己往前跑。”
    肖嘉元一屁股坐在铺团上，自言自语地道：“想不到我才离开造船厂几年，这世界就大变样了。”
    林云：“老先生，这些东西虽然先进，可要将它们组织在一起，制造出一艘现代化的战船，肯定还有许多难题要克服，还请先生助我完成这项重任。”
    肖嘉元拿起茶盘里的茶盅，灌了一口茶，道：“若是真有那种蒸汽机。我愿意为将军效力。”
    林云喜道：“有老先生相助，我们造船成功的机会就要大多了。”
    肖嘉元：“林将军，老夫有两位好友，他们都是造船的好手，能不能将他们也叫上？”
    林云忙道：“可以，只要是人才，我都是来者不拒。”
    王尔琢：“林将军，我能不能加入你们那个造船厂？”
    “这~”
    林云心里暗道：“我要你去做什么，拍我的马屁吗？”
    王尔琢：“我整理文书，管理帐目都行，最不济，也可以帮你们跑跑腿吧？”
    林云：“这样吧，如果政老爷同意，你就去帮我做事。”
    王尔琢喜道：“多谢将军。”
    肖嘉元：“将军，我那个长子以前也在粤海跟我造过船，能不能把他也带上？”
    “可以。只要是会造船的人才，我不嫌多。”
    “多谢将军。”
    …
    接下来，林云又向肖嘉元详细地介绍了蒸汽船的制造原理，老爷子听得很认真，有不懂的地方，还追根究底地向林云问个清楚明白。
    最后，他拉着林云一起前往林园，要亲眼看看那个蒸汽车。
    林云正好也想回府，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王尔琢死乞白赖地跟着要去，林云感觉这家伙就像狗皮膏药，想甩都甩不掉。
    …
    慈云大师将几人送走之后，立刻返回内院来见妙玉。
    进门一看，就听见妙玉正在吩咐禅儿将那几个茶盅扔掉。
    她忙上前劝阻道：“这么好的茶盅，为何要扔掉？”
    禅儿：“师太，姑娘说这是那个林将军用过的，她就不想再要了。”
    慈云大师将禅儿打发出去，然后走到妙玉身边坐下，问道：“林施主怎么得罪你了？”
    妙玉委屈地道：“我好心斟茶招待他，他却说我斟的茶和他府里的厨娘差不多，您说气不气人？”
    慈云大师反问道：“妙玉，你就没想过他为何要这么说吗？”
    “自然是想羞辱我。”
    “你们此前都没见过，他和你也无私仇，为何要羞辱你？”
    妙玉：“师傅，我和他以前见过面的。”
    “哦！是什么时候？”
    “去年岁未，我在贾府帮王夫人颂经，他和那位贾夫人正好过去，同我在门口打过照面。”
    慈云大师笑道：“只是打个照面而已，他总不能因此就憎恨你吧？”
    妙玉：“我才懒得管他是怎么想的呢。”
    “你有没有想过，他府里的厨娘也许真的精通茶道呢？”
    妙玉惊道：“这怎么可能？”
    慈云大师：“妙玉，我觉得那个林将军不像是个信口雌黄之人。”
    “这~”
    妙玉在心里暗道：“莫非真是我错怪他了？改天找人打听一下，看看他府里是不是真有个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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