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似水流年

    游舫缓缓靠岸。
    环城街道的另一端，就是庞府的大门。
    守在门前的一位老者，先是瞅见游舫上的马车，眼睛明显一亮，下意识地便迎了上来，接着又看见从船轩中缓步而出的庞家四位小姐，脚下步伐明显加快了许多。
    “昆祖开恩，昆祖开恩啊！四位小姐，你们可算到了！”
    老人家满脸喜色，跑到一半，又突然顿住了，回过头，朝府内大喊，“梅扇，采安，快让人都出来！”
    这边，四位小姐已经陆续下了游舫。
    “黄管家，不用劳烦了，我们直接进去。”
    庞不浊领头先行，路过老人身边时，轻声嘱咐道，“青衫的是俞公子，舒涵是府上的佣人，两位都要以上宾相待，黑衣的是刘公子，我们能活着到这，全靠他鼎力相助。”
    老人弓着腰，不住点头，同时，也在用余光扫过两个陌生男人。
    说完，庞不浊率先向大门走去。
    门内十多人，此时正从里面匆忙跑出，见到迎面走来的庞不浊，忙不迭地躬身行礼。
    “那头黑色大猫，一定要好生对待！”
    很少发号施令的不忌姑娘，也破天荒地对老人补充了一句。
    “是，不忌小姐，交给我您放心。”
    刘嚣没有跟着庞家人进府，而是独自站在莲叶边缘。
    那窥探的目光，如影随形，无处不在，可偏偏又寻不到来源。
    一开始，他还只是觉得不舒服，时间久了，倒是猎奇的心思更多，这种侦查类的能技，难道不受范围限制吗？
    他面前明明就是碧波万顷，距离最近的莲叶城市也在十多公里之外，可偏偏这监视源头，就在前方。
    是水下的鱼兽？还是使用某种无法被自己感知到的隐身能技？或者更诡异一些，能够误导视线感知？
    奇奇怪怪的。
    “刘公子。”
    身后，传来庞不忌的轻声呼唤。
    “来了。”
    暂时想不明白，转身，向庞府大门走去。
    原来庞家四位小姐，加上俞文弈和江舒涵，都在大门前等着他。
    刘嚣和俞文弈在客房内略作休息，便去偏厅喝茶闲聊。
    等五个姑娘从各自厢房走出，都已经换上了全新的衣裙。
    见四位小姐到齐，老管家赶紧将这里的情况做了简短汇报。
    原来，庞家家主早就到了潺浦邑，并且将本地旁支的族人都带走了，说是去丹溪邑召开族中会议，走得匆忙，只吩咐管家不久后会有天墉的庞家人来到，让他好生侍候。
    说完，管家询问有没有其他族人的消息，是否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庞不浊只说路途凶险，能平安到达潺浦的不会太多。
    老管家神色黯然，也知道乱世之中，人命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强打精神，表示既然有庞家四位小姐坐镇，那他这就带着人去郡道上等候。
    不浊没有阻止他，这是管家的本份。
    管家带人走后，庞不浊立刻让侍女将千丝虫蛹取来，各自向本家报个平安。
    由于要等另一端的回复，庞家人暂时也无法离开庞府，闲来无事，如画干脆取来四副棋盘，准备来一场四对一的对弈。
    刘嚣不会围棋，也没兴趣看他们下棋，就带着江舒涵去中庭的花园坐坐，关于那批来天墉的华夏人，特别是隐龙组的情况，他还是很有兴趣了解的。
    江舒涵的心情十分低落，一路上都少言寡语，一方面是身为庞家侍女，已经习惯了人前低调，但主要的，还是因为担心哥哥江小凡。
    两人坐在湖心亭中，刘嚣将一些地球的食品取了出来。
    其实没那么好吃，但毕竟是家乡的东西。
    江舒涵拿起一袋薯片，却久久没有打开，而是仔仔细细看着上面毫无意义的汉字，一遍接着一遍。
    “能送给我吗？”
    最终，她一脸期盼的抬头，看向刘嚣。
    “这些，本来就是给你的。”
    刘嚣指了指一桌的零食，似乎察觉到什么，凝神问道，“原点试炼开始后，你们回去地球几次？”
    江舒涵默默地伸出一根手指。
    好吧，明白了，这估计得有个5~6年了。
    可以想象，一个小姑娘，在经历腥风血雨般的原点试炼之后，就和哥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接着，又与哥哥分开，独自在庞家工作生活，这份孤独、压抑和对家人故土的想念，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看着眼前的江舒涵，会让刘嚣想起玄武城的阮玲，那个坚强的女孩，也不知道有没有去沐夜城。
    刘嚣将一只耳环，放在石桌上，推到江舒涵的面前。
    对方显然不明白他的用意，眼睛在桌上的耳环和刘嚣脸上来回闪烁。
    “空间容器，你用得上。”
    这东西，对别人来说是价值连城，甚至无法企及的宝贝，但对刘嚣来说，有点过剩了，这只耳环，他都不记得是从哪个尸体上取下来的了，只知道里面的空间很小，连一个立方米都不到。
    江舒涵下意识地摇着头，“不行，我不能要，我用不上，真的。”
    刘嚣瘪瘪嘴，将桌上的零食塞进这只空间容器中，然后再次推给她。
    “现在呢？”
    见对方还是不收，刘嚣从腰带挂着的小皮囊中，抓出一把指环项链耳环鼻环撒在桌面上。
    “这东西对我来说，不值钱。”
    江舒涵缩了缩脖子，依旧没伸手。
    “隐龙组的其他人，过得怎么样？”
    他没有继续纠结，将话题引开，那只耳环，就那么放在桌面上。
    “组长角端，进了天墉军，现在已经是银羽卫了，副组长虎蛟，离开天墉，去了长宁城，已经很久没见到了，副组长陆吾，一开始在御兽轩帮工，但一次外出押送战兽，就再没回来，副组长冷御风，和组员长右，都进了砺剑宗，只是在上一次长胜节的时候，才在天墉城内见过一次，组员夫诸和陵鱼，他们俩关系比较亲密，很早之前就离开天墉，去丹溪邑定居了，但每次祭夕节，都会回来和大家聚一聚，对了，他们已经有孩子了，还是一对双胞胎，特别可爱，最后就是我哥，江小凡，嗯，还是叫他屏蓬吧，和他最要好的兄弟山膏了，他们去了抚仙阁，也都成了内门弟子，不过师父不是同一个。”
    听江舒涵说完，刘嚣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和这些人其实从未见过，所有的回忆，只是星纹灵音中的一个个声音。
    有人从军，有人失踪，有人隐居，有人拼搏。
    似水流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可能这些鲜活的人，终究只是一个个遥远又陌生的故事。
    多少，有些感慨吧。
    另一方面，又觉得隐龙组这个组织，其实在到了史隆之后，显得毫无意义。
    “当初龙组让大家来天墉，是为了什么？”
    刘嚣十分不理解。
    “冷御风其实就是谪仙盟的人，他在域城确定有天墉城的道标星石后，向磐龙汇报了这件事，决定先行完成试炼，与谪仙盟在天墉城的人接上头，然后妥善安排之后到达的华夏试炼者，这么安排也是对的，否则，每个人都会分散到不同的城邦中，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生存。”
    自嘲一笑，江舒涵的最后一句话，说的不正是自己吗？
    看来，龙组有这样的安排，并不是为了华夏，也是，谪仙盟的后人不会不知道，来到中千世界的人，几乎不可能再返回废土了。
    “天墉城内，有返回凡界的游离门吗？”
    刘嚣记得，只有四大主城才有这玩意，而自己因为轻车熟路，每次都选择白虎城的巴别塔。
    “没有。”
    江舒涵摇摇头，“只有杂脉的超大城邦才有，这是冷御风和我们说的，而且，一次凡界游离就需要十多万秩序功勋，要这么多，谁都不可能回去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地抬头，盯着刘嚣，“可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