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阳明公也是

    “你内心整的再明白，依然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br>　　那少年一句话，让原本热烈又和谐的气氛，忽然就凝滞了不少。</br>　　听众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人笑问道：“小先生是说我们学问不到家吧……”</br>　　“不，你即便是学到阳明公的程度，依然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却听赵昊朗声一笑，来了段贯口道：</br>　　“你们不知道太阳为何会发光发热？日月星辰为何运转不息？为什么月有阴晴圆缺？为什么星星会眨眼？为什么雷声总在闪电后？为什么雨后会看到彩虹？为什么会有银河……为什么你们所有人，什么都不知道？”</br>　　赵昊一口气问了一大串为什么？回答他的却是满场皆寂，针落可闻……</br>　　赵公子心中暗叹一声，短暂的蜜月期就这样结束了。</br>　　于是他也就撕掉了温情脉脉的面上，不再藏着掖着道：</br>　　“你们不必难过，因为这些问题阳明公也不知道。不信请问二位老先生，我说的对不对？”</br>　　他清澈明亮的目光，落在了绪山先生钱德洪，和龙溪先生王畿身上。</br>　　两位德高望重的耋老，结结巴巴了半晌，前者方呵斥道：</br>　　“小辈，休要妄议祖师，吾师学臻天人，自然无所不知！”</br>　　“不错，老师不说，只是他不屑谈及这些琐碎。”后者也补充道。</br>　　“哈哈哈，我说的可都是天上的问题啊！天若琐碎，这人间的问题岂不更加不值一提？”</br>　　赵昊仰头大笑一阵，然后扶着小机缓缓直起身，微笑扫一眼二位耋老和台下众人，方一字一顿道：</br>　　“另外，我不是王学门徒，我的门派唤作科学！”</br>　　“科学！科学！！”</br>　　台下响起两声突兀的喊声。</br>　　那是于慎思被师父煽动的热血沸腾，闻言再也忍不住，振臂高呼起来。</br>　　赵昊无奈的白一眼五弟子，万分庆幸这厮，没一激动，喊出‘科学万岁’来……</br>　　这两声自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于慎思便激动的昂起头，大声宣布道：“科学是我师父创立的！”</br>　　“你师父？”</br>　　“那就是我们的师父啊！”于慎思指着台上的赵昊，满脸的骄傲。</br>　　赵昊再度万分庆幸，只带了这厮一个，而没有把葫芦娃都带来。</br>　　不然，非要上演大型猴戏不可。</br>　　~~</br>　　西配殿。</br>　　“科学……”小县主双手捧腮、目眩神迷道：“我以后就是科学门的人了。”</br>　　张筱菁也顾不上取笑闺蜜，只出神的看着台上的少年，搞不清他哪来的胆子，居然敢开宗立说。</br>　　她家学渊源，博览群书，自然知道从古至今，都没有一门叫‘科学’的学问。</br>　　“哈哈哈哈，闹了半天，原来是个不自量力、哗众取宠之辈……”</br>　　原本徐公子都要被赵老师的讲台魅力搞自卑了。</br>　　直到此刻，他才得以如释重负，夸张的大笑道：“科学、科学，亏他敢说得出口，真是无知无畏啊……”</br>　　话没说完，他的小腿肚子便吃了不轻的一脚。</br>　　疼得徐公子抱腿直跳，却又丝毫不敢发作。因为踢他的是李明月。</br>　　“凭你也敢笑话我大哥？”只见小县主凤目圆睁道：</br>　　“以前没有又怎样？今日这世上，便又多了一门科学！”</br>　　说完，她便气冲冲迈出门槛，不想跟这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待在一个屋檐下。</br>　　张筱菁赶忙追出去，两位哥哥自然也紧紧跟上。</br>　　临出门前，李承恩一脸无语的指了指徐公子，憋出俩字道：“活该！”</br>　　徐公子无助的扶着门框，看着决然远去的心上人，凄凉的马头琴由心底响起。</br>　　绿绿的草原，青青的牧场，心爱的姑娘骑着大青马远去，消失在黛色的山峦下。</br>　　谪仙一去不复返，怅望青山空翠微啊……</br>　　~~</br>　　可光李明月向着赵昊没用。</br>　　讲台下，还有那么多听众，都跟徐公子持一样观点呢。</br>　　“科学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br>　　“原来你不是我们心学的人，那还在台上装什么大尾巴狼？”</br>　　“快下来，臭小子！”</br>　　台下听众纷纷倒戈，门户之见果然甚于内部矛盾。</br>　　赵昊却冷笑着一指那墙上的四句话道：“有帮忙念念那十六个字的吗？”</br>　　一众心学门徒自然不会开口。可赵公子带于慎思来，不就是防止到时候无人捧哏的尴尬吗？</br>　　便听五弟子用山东腔扯着嗓子吼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百家争鸣、包罗万象！”</br>　　场中的聒噪声登时小了大半。</br>　　灵济宫从没规定，只有心学才能登台讲学；灵济宫却有规定，上台者可讲完一炷香。</br>　　在香灭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断。</br>　　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何成方圆？</br>　　君不见方才何心隐那般肆无忌惮，心学门人也既没把他赶下台，也没用聒噪声干扰他讲学。</br>　　这份宝贵的包容性，是心学的可爱之处。要是换了‘外儒内法’理学，早就把赵昊斥为异端，用砖头把他砸下来了。</br>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赵昊要不是知道心学的包容性强，也不敢跑到人家地头上撒野。</br>　　现在那线香才烧了一半，不管众人愿不愿意，也只能听赵昊讲下去。</br>　　“我方才说阳明先生不懂那些身外的事情，并非是对先生不敬。相反，我最敬佩的先贤便是阳明公！我最欣赏的学说，便是心学！”</br>　　赵老师打完巴掌之后，自然要再给俩甜枣吃吃。像何心隐似的一味的讽刺挖苦，那叫干仗，不叫讲学。</br>　　果然，众人闻言面色稍霁，纷纷道：“小子，你替阳明公说话，我们也很感谢。但你不能为了宣扬自己的那套，踩我们心学上位啊！”</br>　　赵昊心说，果然让人家看出来了。可他面上却绝对不会承认，反而正色道：</br>　　“阳明公讲‘贵乎本心’，我是十分赞同的。所以我有什么说什么，相信诸位不管认可与否，都会包容的。”</br>　　说着他双手向前一摊，用无比尊敬的语气道：“因为你们可是心学啊！”</br>　　“嗯，你讲……”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想到这小子帮他们骂了何心隐，众人便觉着让他姑妄说之、我们姑且听之也无妨。</br>　　ps.第三更，求月票、推荐票~~~</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