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叫曲白

    一段旅程，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br>　　连着晴了六七天后。</br>　　开始下起了雨。</br>　　冬天的雨通常都是绵绵细雨。</br>　　很温柔。</br>　　但对于有肺疾的陆天明来说，淋起来像小刀割肉。</br>　　再小也是刀，淋的时间长了，人遭不住。</br>　　陆天明把车停到路边，让两女在车厢里好生休息，他自己则跟她们要了火炉，开始熬药。</br>　　凸出来的这块巨石是一把天然的大伞。</br>　　躲在下面不仅不淋雨，风还很小。</br>　　陆天明盯着火苗，开始思索。</br>　　信已经寄出去六天了。</br>　　寄出信的那一刻。</br>　　陆天明就让季芊雨忍耐一下。</br>　　他则快马加鞭，以后者能接受的最大速度一直朝南赶。</br>　　当然，再快也快不过骑马的谷少一。</br>　　而谷少一没有出现。</br>　　有两种情况。</br>　　一种是他死了。</br>　　还有一种，死的是季云忠，谷少一不屑追杀季芊雨。</br>　　陆天明自然是在心里不停盼着谷少一赶紧死。</br>　　不然银子收不到，季小姐到时候还找不到归宿。</br>　　思索中，雨中走来一个中年男人。</br>　　人挺俊，但无比憔悴。</br>　　一身打满补丁的长衫，外面套了件洗得发白的袄子。</br>　　竹杖配芒鞋，十个脚趾头露在外面，冻得通红。</br>　　“小哥，可以在你这烤烤火吗？”</br>　　男人躲到巨石下，在一旁小心试探道。</br>　　陆天明点头：“只要你能忍受药味，随便烤。”</br>　　男人开心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很深。</br>　　但并不影响他眉宇间的那抹俊气。</br>　　不过他似乎不善言谈，双手抻到火炉边后，便盯着火苗发呆。</br>　　“大哥，您这是去哪啊？”陆天明好奇道。</br>　　男人怔了一下，随即微笑道：“去端木城。”</br>　　陆天明没有说好巧，继续问道：“您去端木城，求医？”</br>　　“不是，去找人问件事情。”</br>　　男人的笑容消失，微锁着眉头，看上去有悲伤有痛苦，但都很淡。</br>　　“大哥，您是打哪来啊？”</br>　　“从北境来的。”</br>　　“那可够远的。”</br>　　“可不，从二十岁走到现在，走了九年了。”男人叹了口气。</br>　　陆天明傻眼。</br>　　他以为男人已经超过四十岁。</br>　　没想到才二十九。</br>　　说是中年人都太勉强。</br>　　原来这人眼角的皱纹不是时间，而是风霜。</br>　　而且一走就是九年，如果是真的，这意志力可够惊人的。</br>　　陆天明没有傻到问男人为什么不骑马的蠢问题。</br>　　他也跟着男人沉默起来。</br>　　一个背着包袱的旅人，脚趾头上全是冻疮。</br>　　手上也没好到哪里去，烤火的时候冷得一直抖。</br>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来杀人的。</br>　　所以陆天明不再多问。</br>　　问多了，怕听到那些让人难过的故事。</br>　　细雨下个不停，眼见天快黑了都还没有停的意思。</br>　　男人坐不住了，简单告别后，起身钻进风雨中。</br>　　送走男人后，陆天明掏出地图查看。</br>　　离下一个县城，就算只骑马也要两个时辰左右。</br>　　带着一个病号和一个少女，时间可能还要翻倍。</br>　　稍加思索，他决定在前面的一个村庄借宿。</br>　　跟两女一商量，都表示同意。</br>　　喝过药后，身体暖和起来。</br>　　陆天明顶着细雨继续赶路。</br>　　行不多久，又遇见刚才那个男人。</br>　　走路时颤巍巍随时要摔倒的样子。</br>　　怕是好多天都没吃东西了。</br>　　“大哥，上来吧，我载你一程。”</br>　　陆天明放缓速度，跟在男人旁边。</br>　　男人尴尬挠头：“可是我身上没钱。”</br>　　“不要钱，我送你到前面的村口，也没多远。”陆天明笑道。</br>　　他这次没有遵守自己一个铜板的规矩。</br>　　因为他怕这一个铜板，会把车旁的男人压垮。</br>　　“上来吧，不碍事的。”陆天明重复道。</br>　　男人点了点头，翻身坐到陆天明旁边。</br>　　可能是觉得该回馈点什么，男人在包袱里翻找。</br>　　不多会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有几块碎白饼，油腥子都不见那种。</br>　　“小哥，吃点。”男人把饼递到陆天明面前。</br>　　“谢谢。”</br>　　陆天明选了一块最小的放在嘴里细细嚼着。</br>　　嚼完以后，他从旁边拿出文莽送的食盒。</br>　　“大哥，你也吃。”</br>　　那人见里面是色泽诱人的卤猪脚，当下便咽了一口口水。</br>　　“小哥，我不饿，您留着吧。”</br>　　说归说，眼睛仍然落在卤猪脚上。</br>　　“刚才你也看见了，我身上有病，吃不得油腻的东西，这猪脚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好几天了，你要是不吃，除了扔，我也找不到其他办法。”</br>　　见男人迟疑，陆天明又补充道：“您放心，我这病不传染。”</br>　　男人尴尬笑起来：“小哥眼光真是毒辣，其实我不怕染病，但有件事情没搞明白前，我不敢生病，谢谢你。”</br>　　说完后，他便没再客气。</br>　　取了一块猪脚小心翼翼啃起来。</br>　　慢嚼细咽，边吃边品，好像这再寻常不过的卤猪脚，是天底下最珍贵的食物。</br>　　“大哥，我不跟你开玩笑，你吃不完，我真的要扔。”陆天明把食盒放到男人身边。</br>　　男人害羞笑着，点头如小鸡啄米。</br>　　行至一处岔路口。</br>　　有条小路直通山坳处。</br>　　那里有个叫‘后丘’的村子。</br>　　陆天明要去那里过夜，猪脚也刚好吃完。</br>　　“大哥，一起去吧，到县城如果走路的话，最起码要三四个时辰。”</br>　　见男人下了车，陆天明劝道。</br>　　男人摇头：“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我这种人，哪里住得起客栈，走到哪睡到哪。”</br>　　陆天明便没有再劝。</br>　　挥手跟男人告别后，下了小道。</br>　　走不多久，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哥，您叫什么名字？”</br>　　陆天明高声回道：“陆天明。”</br>　　男人声音透着高兴：“陆小哥，我叫曲白。”</br>　　“知道了，曲大哥！”陆天明远远挥手。</br>　　后丘村的村民们很热情。</br>　　一听说陆天明他们是去端木城求医的，便踊跃把三人引到了村长家。</br>　　村长家的房子最大，别说住两三个外人，再来十个都不是问题。</br>　　“村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吧。”</br>　　安排好两女后，陆天明拿出二两银子。</br>　　村长叫龚大定，很年轻，才三十多岁。</br>　　家中有一妻一儿，为人很是豪爽。</br>　　“陆兄弟，你掏钱就是看不起我了，出门在外，谁不需要帮衬？”</br>　　龚大定拒绝了陆天明的好意。</br>　　眼睛都不带往银子上瞟一眼的。</br>　　陆天明便不再坚持。</br>　　此时已是夜晚，寒暄过后，陆天明回到西厢房。</br>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br>　　而是进入隔壁两女的住处。</br>　　刚进门，莺儿就捂着肚子喊道：“天明哥，村长答应给我们做吃的了吗？”</br>　　陆天明摇头：“我没提，再忍一忍，我给你们煮鸡蛋面吃。”</br>　　“你为什么不给他说啊？”莺儿埋怨道。</br>　　陆天明解释道：“出门在外，安全第一，自己做的总要放心些。”</br>　　“那刚才你还拿猪脚给那个大哥吃？”莺儿疑惑道。</br>　　“不一样的，我知道自己不是坏人，但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好人。”陆天明笑道。</br>　　靠墙半躺在床上的季芊雨，目光炯炯看着陆天明。</br>　　一路行来，陆天明的小心谨慎，以及处事时的沉稳。</br>　　让她很是吃惊，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陆天明，也未免太稳重了些。ＷwＷ.ΧＬwＥй.coΜ</br>　　根本不像同龄段的人。</br>　　想了想，季芊雨轻声道：“陆天明，我也要吃，加两个蛋。”</br>　　陆天明抬头微笑：“好嘞。”</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