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来讲故事，顺便杀人

    “别等了，勾栏起火，来不了。”</br>　　来人走路肩膀时高时低，进了院门，灯火一照，原来是个瘸子。</br>　　“陆天明？”有一巡卒奇怪道。</br>　　当啷——！</br>　　陆天明来的时候，从前庭顺了把椅子。</br>　　放下椅子后，他反手把院门一关。</br>　　大马金刀坐在门前。</br>　　面对一百多号人，脸上却平静得像一汪深潭。</br>　　“陆天明，你什么意思？”</br>　　等不来女人，周世豪本来就火大。</br>　　陆天明莫名其妙搞这么一出，犹如火上浇油。</br>　　“字面意思。”</br>　　陆天明指向烟柳巷的方向。</br>　　所有做皮肉生意的苦命人，都在那里。</br>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br>　　才见火光四射，烈火把夜空照得宛如白昼。</br>　　“你放的火？”周世豪眯眼道。</br>　　“不错，我怕她们耽误事。”陆天明理了理衣摆。</br>　　今天，他特意穿了一件灰色长袍。</br>　　十八岁生日刘大宝送他的。</br>　　很贵，一直没舍得穿。</br>　　“哈哈，哈哈哈。”</br>　　人愤怒到极点的时候，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br>　　此刻的周世豪就是。</br>　　他一手遥指陆天明，一手捂着肚子大笑。</br>　　“兄弟们，我知道这小子是来干什么的了。”</br>　　笑声感染力很强，众人也跟着发笑。</br>　　他们都看出来了。</br>　　“大人，这小子不会是来给那死人报仇的吧？”有人扶着墙，笑得直不起腰。</br>　　“你瞅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可不就是整那扮猪吃虎的死出？”有人抹着眼睛，笑得眼泪直流。</br>　　陆天明不为所动，平静道：“刘大宝，还没死。”</br>　　“你看，他还较真，可不就是离死不远吗？”</br>　　“周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怎滴，你嫌他死得不够透，过来催我们上门啊？”</br>　　面对嘲讽，陆天明仍然保持冷静。</br>　　“我知道的，开业之前不能见血光，我不来，过了今夜，你们也会去找他。”</br>　　周世豪止住笑。</br>　　不是因为陆天明看透了他的想法。</br>　　而是跟一个瘸子纠缠，实在没什么意思。</br>　　冲着一个巡卒努了努嘴，周世豪也学陆天明，搬了张椅子坐下。</br>　　“动手利索点，别溅得到处都是血，最好扭脖子。”周世豪平静道。</br>　　立时，便有一人摩拳撸袖走向陆天明。</br>　　“小子，别怪我动手太狠，反正你活着也是遭罪，早早下去，还能和刘大宝一起排队投胎。”</br>　　陆天明晃动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br>　　“我是来讲故事的。”陆天明道。</br>　　“草拟大爷，给脸了是吧，留着下地府给刘大宝讲。”</br>　　话音落地，那巡卒一拳轰出，直指陆天明面门。</br>　　不愧是当兵的，拳势极猛，出手便是杀招。</br>　　这一拳轰中，不说脑袋开花，最起码半条命是要掉的。</br>　　然而，下一刻，偌大的院子里响起一声如同屠夫用鸾刀分裂皮肉的声音。</br>　　咕噜——！</br>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br>　　灯光照射下，原来是颗脑袋。</br>　　脑袋像小孩子玩的皮球，不停滚动。</br>　　好半天才停下来。</br>　　“嘶！”</br>　　众人倒抽凉气。</br>　　怔怔望向门口的陆天明。</br>　　十里镇的秀才还是那般坐着，只是手上拿着一把细剑。</br>　　细剑剑身宽两指，长三尺有余，剑面有一条放血的凹槽。</br>　　剑柄扁平，模样像戒尺。</br>　　不对，就是戒尺。</br>　　“原来，你随身带的，是一把剑！”周世豪眼中闪过一丝异色。</br>　　他再无法保持刚才的淡定。</br>　　陆天明的剑，很快。</br>　　比闵昌的追风还要快。</br>　　这一剑，够惊艳，惊艳到连他都没瞧出来是怎么动作的。</br>　　一百多人在手，周世豪不认为事情在控制之外。</br>　　但是，陆天明手中的剑，有资格跟他谈。</br>　　“你到底想要什么？”周世豪沉声道。</br>　　陆天明手腕轻抖，甩干净剑身上的血。</br>　　他将目光从那颗脑袋上移开，盯着周世豪。</br>　　“我说过，我是来讲故事的，当然，顺带杀人！”</br>　　他这一剑，雷厉风行。</br>　　众人大气不敢出，不上，也不退。</br>　　就这么任由陆天明碎碎念。</br>　　“我五岁时，认识了一个小孩，他叫刘大宝，跟我住同一个巷子。</br>　　我爹走的时候，他找上门用石头扔我，说我是小瘸子，没人疼。</br>　　我没哭，冲上去跟他打，可惜身子弱，打不过，倒是他哭着回了家。</br>　　后来，石头变成了菜饭，他特意从家里偷的，被他爹发现，屁股抽出了花。”</br>　　说到这，陆天明嘴角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br>　　“有一年，我肺疾严重，躺在床上下不来，刘大宝走街串巷，哭着给我找药。</br>　　可哪是什么药，都是大人糊弄小孩的吃食，有蜜饯，有盆儿糕，治不了病，但是甜。</br>　　等我能下地了，便领着他挨家挨户去感谢邻里，回来后，他让我教他写字，教他说话，说要做读书人。</br>　　于是我用我爹的剑，打磨半年，做成了现在的戒尺。</br>　　其实之前戒尺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教刘大宝写字。</br>　　哦，对了，张平就是被我用这把尺剑杀死的，他功夫不到家，比鸡还好杀。”</br>　　说到这，陆天明停下，咳嗽起来。</br>　　在场众人个个面如黑炭。</br>　　张平，原来真是被陆天明杀的。</br>　　十里镇第一高手。</br>　　这样的人，在他嘴里，竟然不如一只鸡。</br>　　可他们根本不敢出声打断。</br>　　门前坐的，不是瘸子，是杀神。</br>　　“再后来，长大了，他当了驿丞，钱没用来孝敬他爹，尽买些稀奇古怪的药材。</br>　　我不吃，他就赖在我家不走，我低价到药铺当掉换铜板，他当着我的面又以原价买回来。</br>　　一来二去，我便再没做过这种事，穷苦人家，挣钱不容易，买不了我的健康，最起码能买他的安心。</br>　　当然，他学聪明了，守着我看我喝下去才离开。</br>　　可我也很聪明，药不对路，吃了生病，他一走，我就抠嗓子眼，把药吐掉。</br>　　他以前喜欢杨家的大小姐，可年龄身份摆在那里，没这个胆，于是转头喜欢杨二小姐。</br>　　杨二小姐年纪小，刘大宝认为自己能在她成年前飞黄腾达。</br>　　这不，前几天马上就要高升，都跟杨员外谈妥了，年后成亲。</br>　　只可惜，人算不过天，回头来，天又算不过人，有人见不得大宝好。”</br>　　话到此处，陆天明口干舌燥。</br>　　他停下，半晌都没再说一个字。</br>　　跟梨花巷一般大的院子里，鸦雀无声。</br>　　除了极力压制的喘气声，也就是鸣叫的虫儿敢在这时候蹦跶。</br>　　“呼！”</br>　　陆天明喘了口气，从椅子上起来。</br>　　“我这把剑，叫太平，太平盛世的太平。当然，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是太平间的太平。”</br>　　陆天明抬手，将尺剑横在身侧。</br>　　“大宝要个公道，我替他找。官府办不了的案子，我陆天明办。”</br>　　话音落地，平时那个走道都不稳的瘸子，突然灵巧翻向空中。</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