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那两个月·不再来

    八.霹雳
    该来的，躲不掉。
    我突然不敢开手机。
    “车来了！”若韶把我拖上了车。
    “妈妈:中山中路1365号一七一医院7号楼7楼ICU，爷爷病危了，直接过来。”消息越短事情越大。
    “来坐后面。”若韶拖着我坐到了座位上。
    我查了查从高铁站怎么去医院。“56路……14站。”等到了得要多久……爷爷不是第一次进医院，但这是第一次病危。虽然经常去医院探望爷爷，但这次，总有什么不详的预感。
    “你们高铁下来自己回家吧，我待会有事。”憋了好久，我对同学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事啊，和烛影约会去啊？”若韶嘲讽道。我没有回答，此时的我，正把头靠在窗边，任由自己的头和车厢一起抖动。此时的我，眼前浮现的是儿时在爷爷奶奶家的时光。这一切，已然远去？
    这只是病危了，我在想什么……
    “你们看这个新番不错，回去路上要不要看这个，我有下载。”
    “就看这个吧。”
    他们还在各种讨论，而我只是惆怅地望着窗外。先前的雨点已经变成豆大的雨珠，玻璃也因为水流的划过而变得模糊不清。我还是没抑制住自己的眼泪。
    “怎么了，被烛影甩了？”若韶好像在关心我。“没事。”我不希望身边的人因为自己伤心而伤心，再大的事情都是。
    堵车了。此时，我的心也是堵的。
    “到底什么事情？说出来呀。”若韶真的跟关心我。
    “爷爷病危了。”
    一阵沉默。
    下车，进入高铁站。
    “你们去买票吧，G16566有票，我哭会，买好叫我。”
    若韶去买票了。如果坐16566回去，八点半可以到高铁站，等车坐车至少45分钟，那样21:30应该可以到了。家族群沉默，家庭群也沉默，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亦或是说？习惯了？前天还一起吃饭的一个亲戚，三小时前还分享了在日本旅游的照片，难不成是想等旅行完再来看爷爷？
    “06车14D14F15C，你坐15C吧。”
    “哦。”
    他们肯定是想看番。还是别影响到他们的心情了。
    高铁站里餐馆随便扒了几口饭，我上了车。虽然是靠走廊的座位，但身旁两个座位并没有乘客。我放下小桌板，趴在上面合上了眼。
    “歆秋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将来考上好的高中，好的大学。林家就你一个孙子，你一定要给我们长脸啊。”梦吧。爷爷靠在躺椅上，一脸慈祥地看着我。这是梦？不是梦。这是我对曾经的回忆。暑假我曾经去看过爷爷，爷爷就是这样对我说的。睁开眼，我感受到了眼眶里的泪水，还是留下来了。看看窗外的景色，漆黑一片中偶尔可以看到道路。过了一会，在一个荒无人烟的站停了下来，也没有乘客上下。
    “您好，需要纸巾吗？”一位列车员问道。“没事。”
    看看若韶他们，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片。
    再次睁眼，是若韶把我浇醒的:“昨天几点睡的？睡那么死。到站了。”
    看看车厢里乘客已经下的差不多了，工作人员在清理垃圾。我背上包，起身走出车厢。空气中一股雨后的清香，很喜欢这种感觉。
    “拜拜，我走了。你们10号线回去吧。”我还不忘记给他们指路。夜晚的枢纽，很空旷，很安静。我的心也很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爷爷。抬头，昏暗的灯光。低头，地面的反光。
    “56路……东交通枢纽，应该就是这里。”这里还有一个敞亮的候车室，可惜没人等车。穿过候车室，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车厢的灯光同样昏暗。
    “小朋友，到哪？”司机上车后直接问了一句，见车厢里没有什么别的乘客，估计想直接飞站过去吧。
    “中山中路鞋子弄。”掏出交通卡，我淡淡说道。
    一路沉默。
    经过一段高架，周围也从荒野变成了城区。假期的夜晚，雨后，街头也没什么人。偶尔有乘客上车，也只是看看手机。
    下车，经过一路狂奔，我裤腿被水花溅湿了。
    一七一医院……7号楼……按照地址，我来到了医院。走廊里灯也大多关了，一切都很安静。
    步入电梯，7楼……
    我步入病房，医生似乎在对爸妈说着什么。
    “林……林家宅。”我只听到爷爷说了这四个字。
    彼时还有数字显示的心电监视图突然跳成了0。两个医生手忙脚乱地把爷爷推入抢救室。爸妈跟了过去。
    “歆秋，在外面看手机吧，别跟进来了。”
    我依靠在医院的墙壁上，抢救室门上“抢救中”字样亮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看到妈妈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这里门口坐公交回去吧，爸妈今晚不回来了。”
    虽然极不情愿，但我还是如是做了。
    在电梯门关闭之前，我看到了抢救室门的打开。
    我在大厅里等着。月光透过玻璃幕墙映入大厅，地面可以看见树木摇曳的影子。妈妈还是下来了。
    “怎么不走呢？听话！歆秋！”说着，妈妈把我拉出了医院，把房门钥匙塞在我手上。
    “末班车过了……回不去了。”我情绪激动。
    正在此时，末班车还是到了。“师傅，这个小朋友要在歆湾公园下车，别让他早下去。”在把我推上车的那一刻，妈妈补了一句。
    伴随着交通卡刷卡发出的滴声和车门关闭，我坐上了车，瘫座椅上。我明白在刚才发生了什么。
    “歆湾公园到了，请准备从后门下车……”听到报站声，我从座椅上弹起，走下了车，还险些摔在了地上。
    这条回家的路是那么熟悉。我感觉自己已经是在凭肌肉记忆往家里走了。打开那铁门，上楼。若韶打开门问了一句“爷爷怎么样了？”我只能回答不知道。
    打开门，进房间，关门，锁上，开灯，找到浴室，打开水龙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冰冷的水把我浇醒了。和在高铁上一样，不过这次浇醒我的不是人，而是同样冰冷的水龙头。我任由水拍打在我的脸上，我的身上，衣服瞬间浸湿，贴在我的身上。彻底清醒了，离开浴室，关掉水龙头，躺在自己床上，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死，中午才被妈妈叫起，第一句话就是:“爷爷最后一句说了什么？”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林家宅。”
    妈妈打开手机，发了一条消息，接着把我拖出去吃了一顿，买了点吃的来到爷爷家。
    接下来的场面我已经预想到了。点几根香插好，放好苹果，橘子，再拜一拜。我听到爸爸在轻声说些什么。
    我没有见到其他亲戚。
    夜晚，下课，再次步入地铁站。虽然烛影也走这条路，但是今天并没有心情去等她。屏蔽门打开后，我走进车厢，入座。顺便打开手机叫一份外卖。爸妈这两天都在爷爷那边，但是他们不让我去帮忙，我只能几个人叫吃的一个人过了。下车，出站，回家。万幸，到的比外卖的早。我懒得上楼，等拿到外卖才开门，爬楼梯，拿钥匙……我觉得我麻木了，不知道为了什么而生活。到家，把桌子搬到阳台上，饭菜放好，再拿一罐饮料。这是要借酒消愁吗？
    我打开电脑，家里的老照片都是统一储存的。连上放照片的U盘，2008年……那年我7岁，爷爷奶奶到我们这里庆祝我的生日。彼时的爷爷还算健康，连头发都没有花白。2009，2010……一年年翻下来，我长大了，而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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