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实心婆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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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听说是也就从北平出来好几个月了，怎么还不回来？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想是：路上病了？下雪天，路滑不好走了？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想这些人出门，都是一大群相跟着作伴，里面不缺会武的，怎么能遇到坏人打劫？
    &nbsp:&nbsp:&nbsp:&nbsp:　　年前说年后，二月说三月，一直这么想这么盼，只是，梁通保怎么还没有回来？
    &nbsp:&nbsp:&nbsp:&nbsp:　　一家人一心急火燎。
    &nbsp:&nbsp:&nbsp:&nbsp:　　当然最着急的又说不出口的是李秀月了。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天天在垴畔上张望，心里直念叨——也该回来了吧？
    &nbsp:&nbsp:&nbsp:&nbsp:　　可通保还是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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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这天夜里，李秀月在畔上久久地看那弯新月，听那大河水哗哗流淌，思绪万千：已进三月多日了，黄河水早该化了吧？怎么还不回来？——路上不好走？——病了？还是遇到什么事难住了？
    &nbsp:&nbsp:&nbsp:&nbsp:　　一阵阵夜风一吹来，寒冷彻骨。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只得回到窑里，坐在灯下纳鞋底。
    &nbsp:&nbsp:&nbsp:&nbsp:　　思念的热泪在心中盘旋，心灵深处沉吟唱信天游：
    &nbsp:&nbsp:&nbsp:&nbsp:　　“新月弯弯挂半空中，站在垴畔上我散散心。
    &nbsp:&nbsp:&nbsp:&nbsp:　　正月里盼来二月里等，远行的人儿你急煞个人！
    &nbsp:&nbsp:&nbsp:&nbsp:　　做针线，就铜灯灯一点点明，每根线线都连着你的名！
    &nbsp:&nbsp:&nbsp:&nbsp:　　寒风里传来大河流水的声，我一声声呼唤都连着你头上的云！”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长吁短叹直至三更天，才朦胧睡去。
    &nbsp:&nbsp:&nbsp:&nbsp:　　梦见了通保骑了头毛驴正赶路，黄河被抛在他身后好远，相跟一群人，……
    &nbsp:&nbsp:&nbsp:&nbsp:　　通保他，还是那样年轻、俊朗……
    &nbsp:&nbsp:&nbsp:&nbsp:　　秀月梦中瞧见了通保，那样俊朗，不由叫了一声：“通保！”便惊醒了，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又是黄河边，人影恍惚……
    &nbsp:&nbsp:&nbsp:&nbsp:　　……
    &nbsp:&nbsp:&nbsp:&nbsp:　　第二天清晨，婆婆那早课的清脆铜锣声惊醒了李秀月。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起身收拾倒便盆，又站在畔上住河那边张望，听见远远传来驼铃声，听见骡马那有节奏的蹄脚声，听见脚夫们那一阵阵的吆喝声，也听见脚夫们那粗犷的歌声。李秀月听着听着，忽然想起昨夜的梦，心中一激灵，莫非？……
    &nbsp:&nbsp:&nbsp:&nbsp:　　正在寻思，忽听人叫：“李秀月！看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急忙回头，瞧见是四奶奶，忙掩饰地说道：“没看什么！”
    &nbsp:&nbsp:&nbsp:&nbsp:　　四奶奶说：“别瞒着我。我都知道。嗨，男人们啊，可不是咱们女人这么地实心！”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说：“我才不想他呢！”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转身回到院里去了。
    &nbsp:&nbsp:&nbsp:&nbsp:　　四奶奶看着她的背影，长叹了一声：“唉……，婆姨们怎么能知道自己老汉们的心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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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回到自己窑里，伺候太婆婆和公公婆婆洗脸，让老人们吃喝点东西垫垫饥。
    &nbsp:&nbsp:&nbsp:&nbsp:　　公公今天没去染坊，只在下院客房算帐。李秀月纳了几针鞋底子，不知道怎么，心神已经不宁起来，放下针线，又到垴畔上张望了半会儿，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发兴奋。回来问婆婆：“咱们今儿擀白面吧！”
    &nbsp:&nbsp:&nbsp:&nbsp:　　这是婆婆头一次听李秀月点名要吃擀白面，心中不太高兴，可也点头答应了。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一阵和好了面。当她将面团放在炕上的案板上擀时，太婆婆和婆婆都恼了，顿时磨搅开了：“你憨着哩？和这么多？白面不是给通保留着来？”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红了脸：“我怎觉得通保今儿就回来！”
    &nbsp:&nbsp:&nbsp:&nbsp:　　两辈婆婆都楞了，互相瞧瞧，高兴起来：“是吗？唉哟，能会是真的？通保今就到家？．．．．．你又怎么知道？”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擀着面笑道：“啊，……我是感觉着的！”
    &nbsp:&nbsp:&nbsp:&nbsp:　　两辈子的婆婆顿时泄了气，叹气说道：“唉！你是自个感觉着的？……不一定！”
    &nbsp:&nbsp:&nbsp:&nbsp:　　两老婆婆又长吁短叹起来。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把面擀的匀个丹丹，切的细个丹丹。放在一个大簸箕里，就在外边春锅上生火做饭。从地窖里取点过冬白菜、洋芋、萝卜，用过年藏下了的猪油炒了做成臊子——这可是难得腥荤了。
    &nbsp:&nbsp:&nbsp:&nbsp:　　玉静玉海放学回来，见今日吃白面，顿时欢呼起来。
    &nbsp:&nbsp:&nbsp:&nbsp:　　玉静放下书包，帮着拉风箱，李秀月下面。
    &nbsp:&nbsp:&nbsp:&nbsp:　　太婆婆和公公吃了第一锅面，婆婆和玉静玉海吃的是第二锅面，第三锅李冬贵吃了，剩了一点李秀月梢带地吃了。
    &nbsp:&nbsp:&nbsp:&nbsp:　　白面还剩了一把——刚够一碗的面条。
    &nbsp:&nbsp:&nbsp:&nbsp:　　一家人正吃着，就见染坊的徒弟进院瓦声瓦气地喊了一声：“通保哥回来了！”
    &nbsp:&nbsp:&nbsp:&nbsp:　　又将两箱行李放在台阶上，转身就走了。
    &nbsp:&nbsp:&nbsp:&nbsp:　　玉静玉海扔下碗筷，奔了出去。
    &nbsp:&nbsp:&nbsp:&nbsp:　　婆婆下了炕，小脚噔噔地也奔了出去。
    &nbsp:&nbsp:&nbsp:&nbsp:　　就连太婆婆也下了炕，拄根拐杖出了窑门。
    &nbsp:&nbsp:&nbsp:&nbsp:　　前后院大人娃娃都奔出去了。
    &nbsp:&nbsp:&nbsp:&nbsp:　　四奶奶边笑往外走，边喊道：“李秀月，你女婿回来了，你也不赶快去接一接？”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红了脸，扭捏一笑，没动身，可心中欢喜万分。又见四奶奶已经奔出了大门，忙拿出铜脸盆，添了两勺冷水一勺热水，又取出从舍不得用的香胰子放在门外的石床上。又问问没有动窝的梁润昌：“我下面吧！”
    &nbsp:&nbsp:&nbsp:&nbsp:　　梁润昌长叹了一声说道：“下吧！…可他们是两个人…！”
    &nbsp:&nbsp:&nbsp:&nbsp:　　可是那李秀月兴冲冲地，根本没听见梁润昌后半句话。
    &nbsp:&nbsp:&nbsp:&nbsp:　　火烧的旺旺的，把换了锅里的面汤烧开了，下了那仅剩地一把面。
    &nbsp:&nbsp:&nbsp:&nbsp:　　此时，她李秀月的丈夫通保已哈哈笑着搀扶着大奶奶走进了院子，瞧见太婆婆颤巍巍地立在台阶上，又忙上去扶住叫了声“奶奶！”
    &nbsp:&nbsp:&nbsp:&nbsp:　　太婆婆哈哈笑着，梁润昌也出了窑门，通保又叫声：“爸爸！”
    &nbsp:&nbsp:&nbsp:&nbsp:　　一院子大人娃娃笑成一片。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听见了，也是嘻笑颜开。
    &nbsp:&nbsp:&nbsp:&nbsp:　　看看锅溢了，李秀月又低头急忙忙下面煮面，几滚以后，见面已熟了，刚捞进碗里，就听见一个陌生而又清脆的声音：“奶奶！爸爸！妈”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心中奇怪，端起锅放在锅圈上，便走出了春锅门，就见通保棉衣棉裤外罩了一件羊皮袍，风尘朴朴地正和众人说话，旁边站着也穿着棉衣裤羊皮袍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婆姨一手扶着太婆婆，一手扶着李秀月自己的那婆婆。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心中咯噔一下，就两眼大瞪地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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