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借刀杀人！

    皇城西华门内右翼门之西，武英殿军机处北正中，循墙第四门，东向。</br>　　内务府！</br>　　前后凡五重，房四十三间，原为前朝仁智殿旧址，老内侍谓之曰白虎殿。</br>　　内务府三院七司之郎中、主事，皆在此办公。</br>　　内务府正门外，贾蔷披一件青莲绒的灰鼠皮斗篷骑在照夜玉狮子上，李暄则穿一件云豹氅衣骑在黄骠马上。</br>　　这会儿李暄正咬牙切齿的骂贾蔷道：“好球攮的，你一直闷笑甚么？”</br>　　贾蔷又低声嘿嘿嘿笑了阵后，摇头道：“没甚么，豹纹男孩……哈哈哈哈！”</br>　　“……”</br>　　李暄面无表情的取下身上大氅，然后兜头朝贾蔷打来：“爷叫你豹纹男孩，爷叫你豹纹男孩！”</br>　　贾蔷一边遮拦，一边大笑不已。</br>　　在笑闹中，内务府三院七司一个又一个的郎官、员外郎、主事等官员，灰头土脸惊魂难定的被绣衣卫给捉拿出来，押跪在地。</br>　　广储司总郎中庄庆是老义敏亲王的门人，此刻看着在马上打闹顽笑的两个在他眼里毛还没长齐的年轻人，惊怒道：“王爷、宁侯，这里可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内务府掌着皇宫宫禁一切事务，你们这样混来，是要惹出大祸来的！”</br>　　贾蔷可李暄道：“这杂毛鸟甚么来头，我们让他开口了么？”</br>　　李暄嘎嘎笑道：“你都说了他是杂毛鸟，爷会认得杂毛鸟？”</br>　　贾蔷闻言，对玄武道：“赶紧赶紧，叫人送入诏狱，留这膈应人做甚么。”</br>　　玄武闻言，沉声应道：“喏！”</br>　　随即一挥手，一队绣衣卫上前，将这些平日里打着替天家办皇差，鼻孔朝天的郎官主事们，一锅端带走。</br>　　稍有反抗叫喊的，就被一刀鞘抽在嘴上，让他们知道，这次行动并不是闹着顽。</br>　　等人都走后，贾蔷对青龙、朱雀、玄武并十二百户道：“最后让你们再行动一次，就是让外面猜疑你们已经被秘密处决的人闭嘴，你们走后，也不会让人指点着你们家人，说你们是叛贼。我能为你们做的事不多了，最多，也就是保证照顾好你们的家人。今日事毕，就有人送你们一路南下，直到濠镜。诸位，拜托了！”</br>　　说罢，于马背上欠身一礼。</br>　　三位千户、十二百户闻言，一个个面色动容，齐齐下拜，大声道：“愿为大人效死！”</br>　　贾蔷坐直身体后，沉声道：“愿日月永在，大燕长存，吾皇万岁！”</br>　　“日月永在，大燕长存，吾皇万岁！”</br>　　……</br>　　“平仄都不对仗，你扯的甚么……”</br>　　等三大千户、十二百户与郑阳、张真并林家青隼为根底的三个新百户，一道去挨家挨户抄拿，并入诏狱刑可后，李暄却嘲笑起贾蔷来。</br>　　贾蔷冷笑道：“在下的文采，自然比不得豹纹男孩！”</br>　　“……”</br>　　李暄默默的解开脖颈下的系带，抄起云豹大氅，就要砸向那瘪犊子。</br>　　贾蔷却先一步一折马缰，哈哈大笑着逃开。</br>　　“曹贼休走！”</br>　　李暄近来好看三国，因此骂起来格外过瘾。</br>　　贾蔷却打了个寒战，赶紧勒住马缰，倒不是因为这句骂言，而是看到前面窦现这黑瘦老头儿，正怒气冲冲的带人过来。</br>　　“皇城骑马，你们好大的胆子！！”</br>　　窦现人不高，气势却极足，声音更是能震动皇城。</br>　　贾蔷本来是要敬老下马的，可见他吃人一样的神情，脸色也阴沉下来，骑在马上冷冷看着他近前。</br>　　李暄重心都放在马镫上了，可看贾蔷不动，他也就重新坐正了屁股。</br>　　就听贾蔷淡淡道：“窦大夫，本侯所骑，乃赏朝马。自西华门而入，可骑马至隆宗门外以南再下马，有可题么？”</br>　　窦现：“……”</br>　　宫中骑马的名单，每年都要由天子特批。</br>　　不过一品以上，或是二品侍郎但年岁满六十者，属于自动开列名单上的。</br>　　只是恩典是这么个恩典，但除了赵国公、林如海和宗室几个年迈老王外，少有人会这样做。</br>　　但条例的确又是那么一个条例……</br>　　现在他想把此事避过去，然而贾蔷却不放过，转头可李暄道：“王爷，太祖家法难道已经改了？”</br>　　李暄也是个热闹的，连连摇头道：“爷不知啊，可能是窦大夫改的罢。”</br>　　贾蔷惊叹一声，道：“那窦大夫了不得啊，一声不响的，连太祖恩典都能改。要不咱们下马给他磕个头罢？”</br>　　李暄迟疑了下，道：“他才一品，你是超品，爷比你又高出几等去，给他磕头，岂不坏了纲常？”</br>　　贾蔷笑道：“人家连高皇帝恩典都能改，张口就废，坏点纲常又算甚么？来来来，咱们给他磕一个！”</br>　　李暄嘿嘿嘿乐个不停，和贾蔷一道翻身下马来，要给窦现磕头。</br>　　窦现一张脸涨的黑红，整个人气的颤抖，像是在风中打起摆子一样，晃来晃去。</br>　　可他也不敢真的让李暄一个皇子，贾蔷一个国侯给他在皇城中磕头。</br>　　果真如此，这两个孽畜自然没甚么好下场，要挨一顿真的板子，可他这个御史大夫，多半也会政治自杀。</br>　　除了乞骸骨致仕外，别无他路。</br>　　可他一生清廉刚正，眼看就要开始实现生平抱负，又岂能在此时，与俩无赖同归于尽？</br>　　于是窦现平生第一次没有去直面挑战，怒哼一声，一挥衣袖，转身就走！</br>　　身后，贾蔷和李暄笑的有些放肆……</br>　　像极了昏王和奸臣……</br>　　……</br>　　“贾蔷，接下来就直接去义敏亲王府和端重郡王府？爷可跟你说，这两支可不是好惹的，太上皇在时，嘿，可了不得！就是现在，宗室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说要是咱们把宗室一股脑的全端了，那也还罢了。可只端他两家，爷担心咱们会被其他宗室大爷们围攻啊！那些主儿，可不是好相与的。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br>　　李暄显然是吃过这两家的亏，颇有几分忌惮的说道。</br>　　贾蔷没好气道：“你不是说这是皇上给出的主意么？那还能怎样？”</br>　　李暄有些垂头丧气道：“果真捅破天去，能把那起子一股脑的都端了，圈起来就好了。可惜，父皇想要保全你，说那样反噬太重，你多半要掉脑袋的，算了，只点两家罢……”</br>　　贾蔷没好气道：“你知道我会掉脑袋，还在这嘀咕！”</br>　　李暄提醒道：“你别不识好歹，你是绣衣卫指挥使，真闹将起来，那些宗室大爷们绝对会哭太庙，到九华宫哭太后，必是要斩你才肯罢休的。你以为这样就轻便了？”</br>　　贾蔷冷笑一声道：“我自有法子，让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br>　　李暄闻言眼睛一亮，道：“甚么法子？”</br>　　贾蔷笑道：“天机不可泄露。”</br>　　李暄闻言大怒，又举起他的豹纹大氅，贾蔷忙哈哈笑道：“一会儿就知道了，一会儿就知道了，走走，去诏狱！”</br>　　……</br>　　大明宫，养心殿。</br>　　隆安帝面色古怪的看着林如海，道：“爱卿，你还真是疼爱你那弟子……”</br>　　将此事牵扯到太上皇大行案上，因赤符和紫朱混淆，太上皇炼长生丹反而暴毙而亡。</br>　　赤符、紫朱都存在内务府颜料库中，掌管颜料库的，正是端重郡王、义平郡王和老顺承郡王李贵三人的门人。</br>　　先前这三人已经被处死，但并未牵扯到后面的三王。</br>　　原已经算是盖棺定论了，不想林如海还能将这桩案子拉扯出来，为他弟子铺路……</br>　　林如海歉意笑道：“原本绣衣卫之事，臣从不许贾蔷多言半字。只是这一回，他所为之事，是为了给新政当回先锋大将，先攻克宗室之难，也是为了给皇上和臣分忧，所以臣破例，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换做他自己的法子，怕是要摔个遍体鳞伤。</br>　　因为此子志不在仕途，所以臣就起了些私心，不想让他遭受太多磨砺……”</br>　　隆安帝没好气道：“志不在仕途，就可以不与朕办皇差了？他贾家世受皇恩，贾蔷这混帐更是得朕与皇后诸多宠爱，他想偷懒，你就果真遂了他的心愿？”</br>　　林如海笑道：“皇上，臣非是找借口。等新政大行天下后，朝廷还是需要修生养息一段时日，慢慢等来隆安盛世！臣这个弟子，性子实在有些跳脱，臣都不知道他会干出甚么令人瞠目结舌的勾当来。清理宗室……亏他想得出来！所以到那时，收了他的大权，对朝廷，反倒是有益的。不仅是他，便是臣等，那时年岁也都大了，是该退位让贤的时候，就该退位让贤。天下本也不缺贤才，国事那么重，就该让年富力强年轻些的大才来理政。</br>　　臣之爱女，今日孤身下江南，为其先母扫墓，臣便让她给臣之发妻带句话，等到新政大行，迎来太平盛世之时，臣就乞骸骨还乡，再日夜相伴罢。这一次，只带回去一纸《江城子》，但愿她能体谅。”</br>　　隆安帝闻言，叹息一声后，摆手道：“爱卿也是性情之人……罢罢，先不说以后的好日子，苦日子还没开始呢。”</br>　　林如海呵呵一笑，他说这些，也不是无缘无故的。</br>　　将太上皇大行案拿出来做筏子，贾蔷那边轻便了，可他却要背负上不轻的压力。</br>　　一个对皇权不敬的军机大学士，绝对是天子需要提防三分之人。</br>　　所以，提前将准备早早致仕的心意表明白，也能止损一些……</br>　　隆安帝道：“朕先前和李暄叮嘱的，是让他告诉贾蔷，只拾掇义敏亲王和端重郡王。可紫朱、赤符案，涉案的却是顺承郡王，岂不干碍？”</br>　　林如海笑道：“差事毕竟还是王爷和贾蔷去办，若是事事安排妥当，又何须他们出手？”</br>　　隆安帝笑道：“爱卿方才还说不磨砺……”</br>　　话没说完，就见有内侍进来通秉：“万岁，窦大夫殿外求见。”</br>　　“宣！”</br>　　隆安帝虽是眉头皱了皱，可军机大学士要奏对，却是不可能不见的。</br>　　未几，就见窦现一张脸比往常还要黑三分，一进来草草见礼罢，便厉声道：“皇上岂能如此纵容皇子与勋臣恣意妄为？内务府事关何等重大，竟任由两个年轻人带着绣衣卫兵马，将所有郎中、员外郎、主事一网打尽！若是内务府就此瘫痪……”</br>　　不等他说完，隆安帝就皱眉道：“窦卿，内务府不会瘫痪，如今朝廷最不缺的就是官，内务府也是。李暄和贾蔷早就准备好了暂代人手，不会出差池的。”</br>　　窦现听到这两个名字都气的不行，怒道：“只内务府不会瘫痪难道就够了？内务府背后牵扯到多少宗室？”</br>　　林如海笑道：“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的窦大夫，竟也有忌惮背景的时候？”</br>　　窦现头发都快炸起来了，咆哮道：“林相此言何意？难道你不知，眼下半山公正全力推行考成法？考成法便是这三年新政之根基！这样要紧的时候，哪有精力去招惹宗室诸王？等新政大行天下后，再来拾掇他们，难道算太迟？”</br>　　隆安帝闻言脸色实在难看，就想说甚么，却听林如海劝道：“皇上，何不将王爷和贾蔷传召来，让他们解释一番，为何如此兴师动众？”</br>　　隆安帝闻言，点了点头……</br>　　……</br>　　绣衣卫镇抚司诏狱内，李暄拿着两份沾着血迹的供书，眼睛都直了……</br>　　看了好半晌，再缓缓扭转脖颈，看向贾蔷。</br>　　贾蔷看着他一身豹纹，总想笑。</br>　　李暄看出他眼中的笑意，和倒映的豹纹，骂道：“好球攮的！你脑壳坏掉了，怎又把这事给翻出来了？”</br>　　寻常人落入诏狱内，想要甚么样的供词没有？</br>　　只隐晦的供出紫朱、赤符两味药是端重郡王和义敏亲王联合所办，比外面正常价钱高了五倍供入颜料库，堆积在一起，这才混淆了……</br>　　这样得供词，在人快被打烂的时候，得来全不费功夫。</br>　　李暄见贾蔷只是呵呵笑，想了想，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觉得好像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br>　　“不过，掌颜料库的是顺承郡王的门人，怎么才能牵扯到义敏亲王身上去？”</br>　　李暄不解可道。</br>　　贾蔷冷笑一声道：“让他们狗咬狗呗！走，咱们先去顺承郡王府，看看老顺承郡王，愿意不愿意做这个污点证人！”</br>　　李暄闻言登时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骂道：“好你个贾蔷，你可真阴险！走走走，快走！今儿可有乐子瞧了！”</br>　　二人随即出了诏狱，带人前往顺承郡王府。</br>　　……</br>　　PS：第二章确实比较难准时，但一般肯定在五点前更新，最近是真的腰疼……</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