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三章：北镇抚司

    三日前，夜深人静。</br>　　忙碌的一天接近尾声，农户们心满意足地扛着锄头回家，与妻儿老小聚在穷困却显得温馨的房子里，有说有笑。</br>　　小商小贩拖着疲惫的身躯收起摊位，将剩余的货物装进推车，然后在摊位上盖好布帘，一步三回头，亦步亦趋回到两个街坊外的家。</br>　　北京城中，灯火渐熄，白日里繁华的大街小巷也只是偶尔见到几名行色匆匆的行人经过。</br>　　每隔上一段时间，便有手持火把，迈着整齐脚步声从街道上经过的巡城官兵，给居住在周围的人们许多安全感。</br>　　然而紫禁城内，依旧是灯火通明，各宫殿廊道人来人往。</br>　　一名较事见四下无人，小心敲响了西暖阁紧紧闭上的朱红色大门。</br>　　“进来吧。”</br>　　随着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传出，较事虎躯一震，“吱呀”推开房门，再上前几步，对黑暗中的御座叩首呼道：</br>　　“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br>　　上头的人没有说话，只是隐藏在烛火昏暗的西暖阁中，较事眼珠一转，继续说道：</br>　　“较事府奉旨密查，有吏部尚书周嘉谟在内的十二人前不久与江南一带卫所往来密切，书信不绝。”</br>　　“这是名单，请陛下过目！”</br>　　言罢，较事垂首，膝行上前，将较事府整理好的名单托至御案前，朱由校伸手取来，微瞟一眼，咬牙切齿：</br>　　“周嘉谟，科举案朕放他一马，本是想看他是否有所悔改，没想到现在却变本加厉了。”</br>　　“赵秉忠？他怎么会牵连其中？”</br>　　在朱由校的印象里，赵秉忠作为魏忠贤的干儿子，在当年斗东林时出了大力，虽然一定也有私心，可要说他与东林勾结，反对卫所改制，这一时之间，实在很难令人接受。</br>　　“陛下，据较事府所查，魏党有多人牵连此事，是因礼部尚书崔呈秀与户部尚书赵秉忠入军机房之争，以致魏党内乱，为东林党人抓住把柄。”</br>　　“原是如此…”朱由校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这十二个人的名字，淡淡道：“你下去吧，查到什么，再回来报朕知道。”</br>　　“陛下放心，较事府一定全力查探！”</br>　　较事点头说完，躬身后退，直至退出西暖阁外，关上大门，才是面目恭谨的抬头离开。</br>　　朱由校将名单扔到御案上，冷笑：</br>　　“为了一个军机房的名位，魏党居然内乱了，互相倾轧，你争我夺，连赵秉忠和崔呈秀这两个魏忠贤的干儿子都斗起来。”</br>　　“被东林党抓住机会，这倒也难免。”</br>　　......</br>　　三日后，刑部大堂。</br>　　刑部尚书李养正看着阶下昂首挺胸，昨天还贵为吏部天官的周嘉谟，忽然想起了科举大案前他来找自己的凄惨样子。</br>　　科举大案前，他与周嘉谟同为东林党人，也是那次大案后朝堂上幸存为数不多的东林文臣。</br>　　几年过去，李养正已经彻底洗心革面，与从前的东林群贤们老死不相往来，可周嘉谟却依然我行我素。</br>　　明面上看，周嘉谟这些年是老实许多，可能连他都瞒过去了，可就从陛下的旨意来看，这货肯定是没明面上看起来这样老实。</br>　　现在周嘉谟被看押到刑部，李养正的心情很复杂。</br>　　他知道，当今陛下憋了十天没说一句，然后忽然放了这样一个大招，周嘉谟是肯定活不成了。</br>　　既然说皇帝会下旨直接抓人，八成手里也就握着周嘉谟与此事有关的铁证。</br>　　李养正想到这里，面色严肃起来，一拍惊堂木：</br>　　“堂下仆何人？”</br>　　“堂下臣乃当今吏部尚书！”周嘉谟大声回道，随后冷笑：“部堂大人，昨天还见过，今日就忘了？”</br>　　李养正慌忙起身，连声道：</br>　　“本官何时与你见过，你可莫要信口雌黄，本官问你，福建总兵俞资皂之死，是否与你有所关联？”</br>　　周嘉谟仍旧冷笑，一言不发。</br>　　刑部的人在审案上，除非明旨，否则对朝廷官员几乎从不动刑，其原因，自然是因为不敢。</br>　　刑部也属官场，各司主事，各房巡捕，也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自然知道这些官员每人身后势力都盘根错节，轻易不会结仇。</br>　　就算动刑，也只是意思意思，不会下死手，为的就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br>　　谁也不知道，今天被送进来的人，明天会不会被放出去。、</br>　　要是真的在大狱里与对方结仇，莫说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就算是刑部尚书李养正，也够喝一壶的。</br>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天启一朝凡兴大狱，必倚重厂卫的原因。</br>　　只有厂卫才会不遗余力地去“得罪”这些人，他们都是为皇帝办事，只要皇权不倒，他们就不会怎么样。</br>　　李养正一时间没了话说，毕竟他也是真的有所顾忌。</br>　　对昨天还是吏部尚书的周嘉谟动刑？</br>　　且不说他日后会不会官复原职，若是死在刑部，只怕日后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br>　　虽然和东林已经脱离关系，但李养正还保持着所谓的“洁身自好”，自己干自己的事儿，与阉党也几乎从不往来。</br>　　在某种程度上，他还是比较在乎自己的名声。</br>　　就因为这一点，周嘉谟心里知道，自己吃定了这个刑部尚书，只要咬住不松口，刑部就拿自己没办法。</br>　　的确，刑部是没办法，朱由校也猜到了，所以根本没打算让刑部去办成什么事儿。</br>　　随着“哐啷”一声，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田尔耕带着一批红衣锦衣卫闯了进来。</br>　　田尔耕推开上前阻拦的刑部差役，直接出示了北镇抚司的千户腰牌，随后朝坐在高位的李养正抱拳道：</br>　　“李部堂，叨扰了！”</br>　　“吏部尚书周嘉谟私通两广总督何士晋，谋害福建总兵，罪该问斩，不必审了！”</br>　　“由我们北镇抚司带走，直接拉到棋牌街！”</br>　　李养正连忙起身，看似是一脸震惊，惊吓得说不出话来，实则心中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br>　　锦衣卫能接手此事，自然是最好的结局。</br>　　锦衣卫不同于刑部，甚至和东厂也有天大的区别，锦衣卫出动，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是圣旨。</br>　　既然是圣旨，自然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