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7章 料事如神

    第1350章料事如神</br>　　陆胤杨竺被下狱，此二人，又分别正是太子与鲁王的心腹宾客。</br>　　孙权下诏，把这两个儿子斥责一番后，再次下达禁令，让他们专心好好读书，不许与宾客往来。</br>　　这个禁令，对于鲁王来说还好。</br>　　毕竟居于宫外，只要想办法，总会有机会能见到心腹。</br>　　但居于宫中的太子就不一样了。</br>　　想要在孙权的眼皮底下与宾客相见，无异于跑到虎穴摸老虎屁股。</br>　　而且在太子一党看来，陛下看起来是各打五十大板，但实则是偏向鲁王。</br>　　更别说就算是真的各打五十大板，太子也是吃了大亏——那可是太子，是储君，是国本，岂能与亲王一并而论？</br>　　本就担心陆胤在狱中坚持不住，把太子牵连进来的朱据，此时再得知陛下的决定，终于是再也按捺不住了。</br>　　万一陆胤当真熬不过狱中的用刑，那太子就真的是再无机会了。</br>　　朱据觉得，自己必须要在此之前，做点什么。</br>　　于是他联合了太子太傅吾粲、尚书仆射屈晃、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等大臣将军，一起上书。</br>　　再次恳求孙权，明嫡庶之分，尽快把太子的禁令解除，以安人心。</br>　　只是看起来声势浩大的上书，被送入宫中后，却如石沉大海，甚至没有掀起一丝浪花。</br>　　朱据看到孙权对自己等人的上谏无动于衷，又请求入宫觐见。</br>　　宫禁本就守卫森严，再加上宫禁谈话被泄露出去以后，孙权更是大力加强了对宫禁的守卫管理。</br>　　除非是孙权下诏，想要召见大臣，否则的话，臣子想要见到居于深宫之中养病的皇帝，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br>　　更别说孙权根本不用接见朱据等人，就知道他们想要说什么，想要干什么。</br>　　明嫡庶之别？</br>　　真要听了你们的话，这么早就明嫡庶之别，好让你们这些江东世家世代把持大吴，把孙氏当成傀儡？</br>　　那朕故意挑起嫡庶之争，还有什么意义？</br>　　想到这里，再想起太子一党的主要人员，孙权的脸色就越发地阴沉无比。</br>　　“陛下！”</br>　　正当孙权恼火不已的时候，宫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br>　　“何事？”</br>　　孙权大是不耐地反问了一句。</br>　　奏章有专人送入宫里，除了有事要召见少数的臣子，他已经让宫门的侍卫，把想要觐见的大臣都挡在了宫门外。</br>　　就是想要清静一下，没想到这宫人还这般没眼色，让他心头就是莫名的烦躁顿起。</br>　　若是无事就敢这般惊扰自己，我倒要看看，这些下人有几条命？</br>　　迎着孙权阴冷而不悦的目光，宫人身子就是不由地一颤。</br>　　自从与潘夫人一起修仙以来，陛下的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特别是这一年多来，总有宫人莫名地消失。</br>　　就连宫里的老人，有时候都会在不经意间惹怒了陛下而被杖毙。…</br>　　这种情况，不单单是发生在陛下起居的宫殿，在潘夫人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br>　　潘夫人脾气亦是极恶，常常是动不动就要罚宫人，让人战战兢兢的同时，亦是怨言不已。</br>　　（注：历史上的潘夫人之死，有两种传闻，其一就是因为经常虐待宫人，宫人不胜其虐之下，这才在孙权死后把她缢杀）</br>　　不少人都说陛下正是因为与潘夫人双修，所以才会变成这样。</br>　　正当宫人被孙权的眼神吓得有些魂不附体的时候，只听得上头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br>　　“狗奴，问你话呢，为何不答！”</br>　　宫人下意识地就是双膝一软，连忙匍匐在地回答道：</br>　　“禀陛下，宫外有人叩阙。”</br>　　“叩阙？”</br>　　孙权本就是烦躁无比，再听“叩阙”二字，心头怒火就是腾腾而起：</br>　　“叩阙叩阙！就知道叩阙！是谁在叩阙？”</br>　　这是第几次了？</br>　　第几次了！</br>　　朕一不听他们的进谏，就知道跑到宫门外叩阙。</br>　　孙权再也躺不住了：“来人，给朕穿衣！”</br>　　穿好衣服后，他怒气冲冲地向外走去，后面的宫人一路小跑，都差点跟不上他。</br>　　登上白爵观，向白虎门的高阙看去，果见有不少人正跪在阙门下。</br>　　“是谁带的头？都有些什么人？”</br>　　“回陛下，是骠骑将军和吾太傅为首。”</br>　　左右回答道，接着又念出跟随的群臣。</br>　　孙权越听，脸上的厌恶和反感之色越浓。</br>　　他们这里哪里叩阙？</br>　　这简直就是逼宫！</br>　　朕还没死呢，伱们就这么想要在太子面前表现？</br>　　是不是要把朕气死，才算是遂了你们的意！</br>　　压住火气，孙权吩咐左右道：</br>　　“派人前去，告诉他们，太子之事，朕自主意，不须他们操心，让他们各自回府。”</br>　　“喏！”</br>　　本以为自己下了诏，宫阙外面的群臣就会散去。</br>　　谁料到孙权只看到外头的群臣骚动了一阵，却是迟迟不肯离去。</br>　　“怎么回事？”</br>　　炎炎夏日，本就容易让人上火。</br>　　这些日子以来，孙权又偏生是火气颇大。</br>　　虽是站在荫凉处，但看到外面的群臣，孙权一下子就觉得全身上下就是燥热烦闷，眼看着火气又开始冒起。</br>　　出去传诏的小黄门很快就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同时还带回来了一个让孙权惊怒交加的消息：</br>　　“陛下，朱将军和吾太傅他们，面上涂泥，自缚己身，求见太子！”</br>　　“什么？你说什么！”</br>　　孙权听到这个消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他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耳朵也嗡嗡作响。</br>　　小黄门传回来的消息，如同炸雷一般，让他一下子呆若木鸡。</br>　　死一般的宁静。</br>　　良久之后，孙权这才神经质般地森森大笑起来：</br>　　“这就是朕的辅国之臣啊！好一帮忠臣良将啊！”…</br>　　笑了好一阵，孙权这才收住了笑声，然后暴怒的声音响彻起来：</br>　　“他们这哪里在叩阙？他们这是在逼朕！这是逼宫！”</br>　　此话一出，身边左右都连忙匍匐在地，有些宫人甚至在瑟瑟发抖。</br>　　“怪不得！怪不得！狗彘不食的东西！”</br>　　孙权又破口大骂了几句，然后张着嘴，胸口急促地起伏，仿佛呼吸有些困难。</br>　　天地一阵旋转，孙权不得不闭着眼睛，把手紧紧的压着胸部。</br>　　他只觉得心胸已经快要爆裂了，接着捧着脑袋，因为极度的厌恶和愤怒而浑身抽搐起来。</br>　　怪不得自己让太子代替自己前去太庙祭祀，太子居然胆敢借机前去张家，果真是想要商议大事乎？</br>　　孙权面部已经是有些扭曲，他的思绪如潮水般翻涌。</br>　　原本自己还有些不太相信。</br>　　今日看来，大虎（即全公主）所言，全是真的话！</br>　　若非今日之事，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太子已经势大如此！</br>　　孙权越是想，一边是后背发凉，一边怒火冲天。</br>　　又气又怒之下，再加上双修之后，吴国大帝已经是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br>　　此时早已是失去了理智，当即猛地睁开眼，咬着牙下诏道：</br>　　“太子太傅吾粲，蛊惑群臣，违忤圣意，有不轨之心，召有司收入狱中，严加拷问！”</br>　　“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不思报国，反挟私心，罪无可赦，召有司抄其家，夷之！”</br>　　说到这里，孙权的目光，死死地盯向宫外。</br>　　若非你是我的女婿……</br>　　孙权恨恨地想着，继续下诏：</br>　　“去，把骠骑将军和尚书仆射拖入宫来，杖一百！”</br>　　你喜欢绳缚，那朕就满足你！</br>　　不但让你缚，还要抽你，长长记性。</br>　　下完诏令，过了一会，但见宫门猛地被打开了，冲出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br>　　在小黄门宣告了皇帝的诏令之后，宫里的侍卫就拖的拖，押的押，把那些带头的大臣都拉走了。</br>　　剩下没有被孙权点名的，又被侍卫举着棍子一阵乱打驱散了。</br>　　白虎门前发生的事情，震惊朝野。</br>　　就连表面看起来与此事无关的吕壹，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都被吓得一下子坐不住了。</br>　　原本他给糜十一郎送了拜帖，意是在约定好时间再上门请教，这样才会显得尊重和郑重。</br>　　哪知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就发生了这等大事，他再没能沉住气，直接就往糜十一郎的院子跑。</br>　　一见面，就连忙叫道：“糜郎君，事急矣！还请教我！”</br>　　糜十一郎显然还没有得到消息。</br>　　毕竟兴汉会渗透得再厉害，在这种事情上，也不可能比校事府的消息来得快。</br>　　请吕壹坐下，糜十一郎还有心情给对方倒了一杯茶：</br>　　“吕中书这是遇到了何事，如此慌张？且慢慢道来便是。”…</br>　　“慢不了！”</br>　　大热天的跑过来，吕壹也是真口渴了，直接举杯便一饮而尽，然后一抹嘴巴，正欲开口，又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周围。</br>　　糜十一郎看到他这个模样，心头就是一跳。</br>　　这是真的有事啊！</br>　　连忙屏退左右。</br>　　大约是真的太渴了，吕壹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大口，看到所有人都退下了，这才把皇宫白虎门前的事情说了一遍。</br>　　虽说糜十一郎早就料到吴国的两宫之争会出大事。</br>　　但他也没有想到，这等大事居然会是孙权先动手干了。</br>　　把大臣拖入宫里行杖刑，甚至把大臣直接抓入狱中，还让宫内的侍卫对大臣进行粗暴地驱赶……</br>　　刺激啊！这个是真的刺激！</br>　　糜十一郎瞪大了眼，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br>　　这等事情要是发生在未央宫门前……</br>　　啧啧！</br>　　吕壹可不管糜十一郎半天没回过神来，只见他又把茶杯里剩下的茶一口饮尽，有些焦急地问道：</br>　　“糜郎君，你说陛下，是不是真的要扶持鲁王上位了？”</br>　　眼看着陛下这一次，不但是把支持太子的大臣打掉了大半。</br>　　就算是以吕壹的眼光看来，这几乎已经算是陛下表明了对太子的态度——这才是最要命的。</br>　　所以吕壹得到消息后，是一刻也不敢等。</br>　　糜十一郎眨了眨眼，同时把因为太过惊骇而张开的嘴巴悄悄闭上。</br>　　强行稳了稳心神，努力地想要捋清思路。</br>　　可是此事的冲击委实是太过惊人，糜十一郎呆坐在那里，心思在一时间，竟是没能完全转过来。</br>　　吕壹又是叫了几声，糜十一郎这才完全回地神来，歉然一笑：</br>　　“吕中书所言之事，让某心神难宁，一时没能回神，勿怪，勿怪！”</br>　　看到糜十一郎这般反应，吕壹倒也是理解，苦笑道：</br>　　“某初闻此事，亦是心神不安。”</br>　　接着又继上刚才的问话：</br>　　“某现在担心的，是陛下这是何意？莫不成当真是要废黜太子而立鲁王？”</br>　　若是陛下当真如此，那自己等人欲扶持七殿下之举，又还有什么意义？</br>　　“吕中书莫急，发生此等大事，吴主对太子不满之心，自是昭然若揭，但……”</br>　　此时的糜十一郎，已是恢复了平静，但见他故作沉吟一下，“但若真要说鲁王大局已定，那倒也未必。”</br>　　“哦？”吕壹此时最需要的，正是让糜十一郎帮自己树立信心，闻言眼睛顿时就是一亮，“糜郎君有何高见？快快教我！”</br>　　我有个屁的高见！</br>　　表面看起来老神在在的糜十一郎，心里其实同样是慌的一匹。</br>　　莫不成兄长所料，当真出了差错？</br>　　眼下这局面，无论怎么看，也是孙权想要废黜孙和而立孙霸的样子。</br>　　那前面费了这般大的力气布局，岂不是要付之东流？…</br>　　心里想到这里，糜十一郎的额头，已是隐隐有了些许的汗水。</br>　　心思如电转，他嘴里却是强硬地说道：</br>　　“鲁王一日未立为太子，这大局就不能说是已定。”</br>　　“吕中书可别忘了，鲁王的心腹，也有人被关在狱中呢！”</br>　　“还有，支持太子的人，地位最高的那位，可是还没有现身。”</br>　　吕壹马上就反应过来：“陆伯言？”</br>　　“正是。”糜十一郎点头，心思也跟着顺了过来，“陆伯言在朝野声望极隆，朝中军中，门生故吏，何其多也？”</br>　　“吴主若是当真有废黜太子之心，那就须得说服陆伯言，吕中书，你说是也不是？”</br>　　“这……”吕壹一时语塞，这个话，似乎哪里不太对，但一时间，又觉得有些道理。</br>　　“可是糜郎君，就算是如此，那事情亦急矣，若是陛下当真有心立鲁王，那一切就来不及了。”</br>　　“莫急莫急，”糜十一郎安慰道，“吴主有无意立鲁王，只要再看看接下来会如何做便可。吕中书现在就是再急，也是无用。”</br>　　如果孙权当真看好孙霸，那么到了这个时候，想要改变其心意，恐怕也晚了，只能是日后再计较。</br>　　“就这么看着？”</br>　　“对，静观其变。”糜十一郎压低了声音，“看上大将军会如何，看那杨竺与陆胤会如何，便能略窥吴主之意矣！”</br>　　得到这么一个建议，吕壹也是没有其它办法，最终只能心事重重地告辞。</br>　　在吕壹离开后，原本还一副胸有成竹地给吕中书提建议的糜十一郎，立刻如同火燎般地弹射而起。</br>　　摊纸，研墨，走笔如蛇……</br>　　然后粘上鸡毛，贴上红纸。</br>　　“立刻送回长安！”</br>　　“喏！”</br>　　受命而来的兴汉会信使深知红色的鸡毛信代表着什么，重重地应下。</br>　　而听了糜十一郎的建议，回去焦虑地等待消息的吕壹，第二日就得到一个惊雷般的消息：</br>　　“吕中书，太傅死了。”</br>　　“太子太傅吾粲？”</br>　　“正是。”</br>　　吾粲才被抓入狱中，就突然死了，要说这其中没有隐情，谁信？</br>　　太子太傅都这么死了，那太子岂不是……</br>　　正当吕壹心乱如麻的时候，紧接着又传来了消息：</br>　　“吕中书，狱中传来消息，说是杨竺认罪了。”</br>　　别的地方不敢说，原本负责监察百官的校事府，早年也是曾亲自把不少人抓入狱中。</br>　　故而在狱中，还是能有些耳目的。</br>　　正在麻爪的吕壹顿时就有些懵了：“杨竺认罪了？”</br>　　杨竺，不是鲁王的心腹吗？</br>　　如果杨竺认罪，那岂不是意味着会牵连到鲁王？</br>　　那，那……</br>　　局势的再一次翻转，让吕壹愣愣地反应不过来。</br>　　接着，更劲爆的消息传来：</br>　　陛下身体好转，在重新第一次上朝的时候，再次当众斥责了上大将军。</br>　　而且这一次，不是单纯地斥责，而是拿出杨竺在狱中招供的罪状一一罗列，上面竟有二十条罪名是与上大将军有关。</br>　　同样是一直称病在家，重新第一次上朝的陆逊没有想到，杨竺在临死前，居然会这般反咬自己一口，而且是入骨三分。</br>　　偏偏自己侄子陆胤，在狱中一言不发，为太子隐瞒了偷听陛下与杨竺谈话一事。</br>　　这让陆逊根本没有办法在此事上为自己辩驳。</br>　　又惊又气又愤又忿之下，陆逊被骂得猛吐出一口血，当场晕倒在地。</br>　　乱了，一切都乱了……</br>　　面对一日三变的局势，吕壹根本没有办法应付，他六神无主之下，下意识地再次来到糜十一郎的小院。</br>　　哪料到糜十一郎竟是对着他拱手：</br>　　“恭喜吕中书，大事有望矣！”</br>　　兄长料事……真的神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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