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5章 宫中密谋

    吕壹问的这个问题里，藏着陷阱。</br>　　但见秦博听到这个问话，却是面有难色，犹豫半天，这才有些吞吐地说道：</br>　　“这个，这等大事，自是当由中书定夺，下走才智疏浅，如何敢轻易置喙？”</br>　　吕壹在认真地观察秦博的神色。</br>　　只要他敢提起七皇子，那吕壹就敢肯定，这厮不但是在欺瞒自己，而且在暗中还定然与汉国有往来。</br>　　当发现他并不是在说假话，心里这才暗松了一口气。</br>　　毕竟就算是冯某人再怎么深谋远虑，也不可能提前知道潘夫人会生下一个皇子。</br>　　与汉国有往来其实并没有什么。</br>　　但若是这等大事，汉国那边的居然与秦博商量，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br>　　汉国已经有了想要换掉大吴商贸代言人的想法。</br>　　对于吕壹来说，这是绝对不行的。</br>　　汉国的渠道，是校事府的立中之本。</br>　　但同样，也是自己的立身之源。</br>　　所以就算是同为校事府中人，只要秦博有能力威胁到自己的地位，那也容不得他。</br>　　幸好，秦博的回答没有让他失望。</br>　　在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吕壹故作沉吟，然后试探着问道：</br>　　“那你以为，就凭我们校事府，能独成一势，另扶一位皇子？”</br>　　秦博却是比吕壹有信心得多：</br>　　“吕中书难道忘了，昔日内外诸臣，皆闻校事府之名而胆丧？”</br>　　“虽说这些年来，我们校事府蛰伏已久，但如今局势又与早时不同。”</br>　　秦博加重了语气，“中书，校事府沉寂得太久了，是应该让那些朝臣们，记起我们校事府的时候了。”</br>　　秦博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吕壹的心头顿时就是意动不已。</br>　　有些东西，曾经得到过，然后又失去，特别是被迫失去后，才会明白它的珍贵。</br>　　时间，不会抹平心中的想念，只会让人越发意难平。</br>　　吕壹对昔日的权势，亦是如此。</br>　　前有糜十一郎的提醒，后有秦博的相劝，终于是把吕壹久埋在心底的野心再次激发了出来。</br>　　眼下大吴两宫相争越发激烈，朝堂局势越发混乱。</br>　　偏偏在这种情况下，陛下又已是年老，身体亦是变得衰弱多病。</br>　　作为陛下亲自设置，用来监察朝野的校事府，可谓是陛下能信任的耳目……</br>　　吕壹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的机会似乎是真的来了。</br>　　他强行忍住激动的心情，把秦博扶起来，让他重新落座，然后问道：</br>　　“若真要依你所言，吾意欲扶植七皇子，汝以为如何？”</br>　　秦博大喜，连忙回道：</br>　　“七皇子之母潘夫人，乃是与我们校事府最为亲近的夫人，中书昔日对其姊妹二人又多有照拂。”</br>　　说到这里，秦博似乎是猜到了什么，目光变得闪烁起来，面色有些激动，压低了声音道：</br>　　“七皇子年幼，日后若当真能继大统，那中书就是最大的从龙功臣，到时候不依赖中书辅佐朝政，还能依赖谁？”…</br>　　“真到那时，中书就是我大吴的辅政大臣啊，那校事府之威势，岂不是比昔日更盛？”</br>　　“中书之远见，下走佩服！”</br>　　秦博拱手，脸上全是崇拜之色。</br>　　虽然知道这是讨好之言，但吕壹一想像到自己有可能成为大吴的辅政大臣，心里就是禁不住地有些火热而飘然。</br>　　不过一想起最初他所苦恼的问题，他很快又是收敛起了喜色，而是长长叹息道：</br>　　“只是眼下，朝中诸臣，不是太子一党，就是鲁王一党，校事府与诸臣交恶，势力又太过单薄，如之奈何？”</br>　　秦博却似是早就料到这个问题，当下就是立刻建议道：</br>　　“中书，吾等在这里就是再多想，再多说，亦是无用，此事首要者，是要先试探出潘夫人有无意乎。”</br>　　“若是彼像那袁夫人（即曾拒绝皇后之位的袁术之女）那般，无意于此，吾等岂不是白白绸缪了这般多？”</br>　　“若是潘夫人亦有意，彼在宫中，又深得陛下宠爱，必是比他人更知晓陛下心意，说不得能给中书建议呢？”</br>　　吕壹闻言，顿时就是一拍大腿：</br>　　“着哇！我怎么就没有想这一点呢！”</br>　　自己虽说是为了自己寻找后路，但在此事上，得利最多者，乃是潘夫人母子。</br>　　最应该操心的，是他们才对。</br>　　想到这里，吕壹略一沉吟，就立刻有了主意：</br>　　“你且去织室寻那潘夫人的阿姊，给她送些礼物，再让她有机会，给潘夫人传个话，吾欲求见潘夫人。”</br>　　潘夫人居于深宫之中，吕壹就算是再怎么得到孙权的信任，也是不能随意前去求见。</br>　　除非宫内有召见。</br>　　秦博会意，连忙应了下来。</br>　　虽说潘夫人入了宫，还生了皇子，但她的阿姊，仍是被留在织室。</br>　　不过幸好有校事府的特意照顾。</br>　　再加上潘夫人时不时从宫里派人出来看望。</br>　　故而日子过得倒也不错。</br>　　除了不太自由。</br>　　当然，如果潘夫人向陛下请求，让自己的阿姊偶尔入宫看望一下自己，姊妹团聚，也是可以的。</br>　　毕竟潘夫人得宠，又刚为陛下生下皇子。</br>　　宫里有传言，说幸好有潘夫人诞了龙子，给陛下冲了喜，所以陛下的病情这才突然好转了。</br>　　若不然，就凭宗庙里出了那么大的差错，祖宗怎么可能没有怪罪？</br>　　这个话自然也是通过某些渠道传入了身体正在好转的孙权耳朵里。</br>　　孙大帝有没有相信这个传言不知道，但潘夫人这些日子以来，受的赏赐极为丰厚，倒是真的。</br>　　若不然，就凭她阿姊的罪人身份，怎么可能这般容易出入宫禁之地？</br>　　这些年来，吴国的内府进项，基本上都是靠着校事府，这才能得以保证。</br>　　可以说，在孙权的默许下，校事府已经接管了内府。</br>　　而归内府所辖的织室，自然也是校事府说了算。…</br>　　潘夫人的阿姊平日里受校事府照拂，此时受校事府所托，自然是不敢怠慢。</br>　　而潘夫人从自己的阿姊中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后，顿时是又惊又喜：</br>　　“吾姊妹二人，自从吾入宫时起，就受吕中书照顾良多，一直无以为报，心里颇是不安。”</br>　　“如今吕中书让阿姊托话，看来终是有事求到我这里来了。”</br>　　看到潘夫人这般惊喜失态，她的阿姊却是有些莫名不已，同时也有些担心：</br>　　“校事府这些年虽不太张扬，但早年可谓是凶名在外，且如今也并非无实权。”</br>　　“若是他们都解决不掉的事情，汝不过宫里一妇人，无根无基，又如何能替他们解决？”“你还是小心些，莫要卷入是非当中。”</br>　　潘夫人却是不以为意，只见她摆了摆手：</br>　　“阿姊但且放心就是，我自有计较。”</br>　　她本就是个颇有野心的女子。</br>　　一心想要登上代表后宫最高地位的那个位置。</br>　　先是中伤袁夫人，后又与全公主暗中联手，逼死了对皇后之位最有威胁的王夫人。</br>　　但问题就在于，两人联手，最终目的是不一样的。</br>　　因为全公主是支持孙霸，而潘夫人，则是想要自己当皇后。</br>　　孙霸自有母亲，若是他当了太子乃至皇帝，那以后还有潘夫人什么事？</br>　　是会认潘夫人为嫡母？</br>　　还是会让潘夫人当皇太后？</br>　　所以在王夫人死后，全公主和潘夫人之间，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br>　　在宫中没有太多根基的潘夫人，急需重新寻找外援。</br>　　校事府吕壹通过自己的阿姊求见自己，很明显就是有事相求，这对于潘夫人来说，无异于瞌睡送来了枕头。</br>　　潘氏姊妹，本就小吏之女。</br>　　特别是其姊，这些年一直呆在织室，没有什么大的见识。</br>　　听到其妹这么说，只能是随她而去。</br>　　事不宜迟，感觉到全公主已经隐隐有疏远自己的潘夫人，急需再寻找一个盟友，急中生智之下，她很快想到一个理由。</br>　　她借着去看望孙权的机会，以孩子长得快为理由，向孙权提出，想要让织室那边送一些新的布料过来，她好给孩子做衣服。</br>　　潘夫人亦曾经在织室呆过，手艺就算不是顶尖，但也不能说是差。</br>　　故而对于这个要求，孙权并无他疑，而是一口就应了下来。</br>　　有了潘夫人之姊居中牵线，吕壹很快就领会了宫中传出来的这个诏令。</br>　　他亲自挑选了布料，然后又亲自送入宫去。</br>　　吕壹与潘夫人，两人可谓是你有心我有意。</br>　　待吕壹呈上布料之后，潘夫人心不在焉而又故作姿态地听了吕壹对布料的介绍之后，借故屏退左右，仅留下心腹之人。</br>　　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说道：</br>　　“吾能入宫，得吕中书之助甚多，早就有心想要道谢，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br>　　“吾听阿姊说，她在织室那边，亦颇受校事府照顾。”</br>　　“吕中书对吾姊妹二人，施恩多矣！今日吾终于能当面道吾心中之谢意。”</br>　　顿了一顿，又别有深意地说道：</br>　　“日后若是吕中书有需要我相助的地方，我定会竭尽绵薄之力。”</br>　　虽然早已从其姊那里猜出了潘夫人的态度，但未亲见其人之前，吕壹还是有些担心。</br>　　此时亲耳听到潘夫人说出这番话，心里顿时就是大喜过望，连连见礼：</br>　　“壹不过是奉陛下之命行事，安敢贪天之功？这是夫人本就有神女之貌，更是陛下目光独到。”</br>　　“若不然，夫人何以能成为陛下的仙侣？又如何会在诞下殿下时，会有龙首降于夫人之膝？”</br>　　潘夫人生孙亮时，曾梦见有龙首落在自己的膝盖上（见1334章），这是公开的事情。</br>　　此时吕壹特意提起，更是别有一番深意：</br>　　“且殿下降世时，正好为陛下冲了喜，陛下的身体这才日渐好转，岂非天意乎？”</br>　　潘夫人虽然野心颇大，但终是小吏之女出身。</br>　　听到吕壹这么一说，顿时满面的欣喜就是掩饰不住：</br>　　“诚如吕中书所言，此乃陛下洪福，我亦不敢贪功。”</br>　　“不过，”潘夫人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br>　　“要说起七殿下，毕竟是陛下之子，能有机会给陛下冲喜，此乃是他的福气。”</br>　　“要不说七殿下出生时，会有异象呢？”吕壹接口道，“尚在襁褓里，就知道孝顺陛下，可真是难得！”</br>　　“那可不？”潘夫人得意地说道，“才不像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利，连陛下的诏令都不放在眼里……”</br>　　说到这里，她突然收住了口，目光有些闪烁地看向吕壹。</br>　　也不知方才的话，是一时口快失言，还是故意为之。</br>　　吕壹听到这个话，脸色非但没有变色，反而是点头赞同：</br>　　“确实，与那些罔顾君命的人相比，七殿下真可谓难得！”</br>　　“就是这个道理！”潘夫人已经是忍不住地一拊掌，笑道：</br>　　“若是朝中大臣皆如吕中书这般知事理，陛下又何至于整日生气，不能安心养病？”</br>　　话说到这一步，两人已是算得上几乎肯定了对方的心意。</br>　　吕壹有些叹息：</br>　　“那是因为七殿下年纪尚幼，美名尚未传于宫外，不似那两位，世有名声，故而朝中大臣，皆是拥护那两位。”</br>　　潘夫人闻言，亦是跟着叹息：</br>　　“世岂有不希望儿子有美名之母亲？然则吾身居深宫，不能与外人述说吾子之贤。”</br>　　“臣倒是有心助夫人成事，可惜人微权轻，单靠一己之力，难啊！”</br>　　潘夫人大喜：</br>　　“吕中书能有此心，我已是感激不尽！”</br>　　想了一下，她又说道：</br>　　“其实若是吕中书当真有心，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可助吕中书。”…</br>　　吕壹一听，大是惊喜：</br>　　这一次入宫，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br>　　迎着吕壹迫切的目光，潘夫人轻声地吐出一个人的名字：</br>　　“全公主！”</br>　　吕壹听到潘夫人提起的人，又大是意外：</br>　　“全公主？她不是支持鲁王？”</br>　　潘夫人摇头：</br>　　“全公主之所以支持鲁王，是因为她与太子相恶，只要能扳倒太子，她也不是一定非要与鲁王合作……”</br>　　与全公主一起逼死了王夫人，潘夫人深知这个女人，与自己一样，也是个极有野心的。</br>　　说着，潘夫人眉头微微皱起，“只要我们能给的利益，多于鲁王，全公主未必不会与我们合作。”</br>　　只是这又如何说服全公主与自己再次合作？</br>　　这却是潘夫人这些日子以来，苦思而不得解的问题。</br>　　毕竟她深居宫中，又无甚根基，拿什么利益去说服全公主？</br>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br>　　吕壹猛地想起糜十一郎对自己所说过的话来。</br>　　鲁王已是成年，又有贤名，自己等人就算是再怎么支持，最终能得个善终亦难。</br>　　但七皇子不同，七皇子年幼啊！</br>　　吕壹心念转如电，又想起前汉的一桩旧事来。</br>　　只听得他问向潘夫人：</br>　　“夫人可知前汉馆陶公主乎？”</br>　　“馆陶公主？”</br>　　潘夫人重复了一遍，眼睛顿时就是一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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